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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心情很糟糕,卿玉舫還是按照蘇華每月去看米珠兒的習慣去了水墨畫廊。
“米珠兒,一個人過得還習慣嗎?要是缺什麼就跟卿姨說。”
蘇華真經不起誘惑?米珠兒皺皺眉頭,忽然笑起來,“蘇伯伯很忙吧?還是,”她轉了轉眼珠,帶點嘲諷地說:“還是害怕不敢來了?”
卿玉舫吃驚地看著她,“不敢來?為什麼不敢來?你蘇伯伯住院了,所以換我來了。”她淡淡一笑,想掩飾自己的難過,可是她的眼睛卻把她心底的擔心全泄露了出來。
“住院了?”米珠兒唬地站起來,為什麼身邊稍微接近我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出事了?“我,我想去看看蘇伯伯,可以嗎?”她心裡充滿了愧疚,為她對蘇華的誤解。
“當然可以。”卿玉舫溫和地點點頭。
蘇華的病情很不穩定,時好時壞的。米珠兒站在重病房外,想起這近一年來蘇華對她的關心和照顧,不禁淚落下來。
“他會好起來的,他是好人,他會好起來的。”卿玉舫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對她說。米珠兒用力點點頭,心裡忽然有股奇怪的念頭,去西藏,只有去那裡,蘇華才會好起來。
“卿姨,你知道蘇西嗎?”米珠兒的眼睛一直望著蘇華,沒有回頭。
“當然,她是蘇華的妹妹。”
米珠兒轉過頭,眼睛裡多了抹異彩,“說下去。”她的聲音裡帶了點異常的興奮。卿玉舫有些納悶地瞅了她一眼,“據說她的天賦極高,當年還在讀美院的時候就在國際上拿到金獎,我記得蘇華每每提起他這個妹妹滿臉都是驕傲。只不過後來不知怎麼就瘋了,真可惜。”
“她是不是去了西藏後瘋的?”
卿玉舫嚇了一大跳,“你怎麼知道的?蘇西說的?還是,蘇華?”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米珠兒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卿姨,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前腳才跨進屋,米珠兒就說道:“我要去西藏!”她說這話不像是提出要求或者徵得卿玉舫的同意,卿玉舫很有些為難地皺皺眉,“你蘇伯伯現在這樣,我沒時間陪你去啊。”米珠兒笑起來,“不用你陪,卿姨,我一個人去。”卿玉舫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你一個人?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你蘇伯伯再三強調就算他怎麼了,我也得好好照顧你。”說到傷心處,她不禁又落下淚來。
“我就是為了蘇伯伯必須去西藏。”米珠兒走過去挽著她的手,“卿姨,你不想蘇伯伯好起來嗎?”
這話擊中了卿玉舫的要害,她的眼神一下黯淡下來,夫妻這麼多年,她怎麼可能不想蘇華康復?她長嘆口氣,蘇華,請原諒我自私一次。她輕拍下米珠兒的手,“來,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他們的臥室里有幅畫,米珠兒一進門就被它吸引了過去。這是一幅素描畫,畫中的少女滿眼滿臉甚至滿身心都是對愛的渴望,米珠兒被這種渴望深深地震撼了,她忍不住伸出手,
“這就是我說的蘇西獲得金獎的那幅畫。”
米珠兒不再猶豫,直接把手擱到畫上——如果有愛的話,我一定讓你感受到。
卿玉舫抱著一個看上去有好些年頭的檀木錦盒,“來,過來。”她小心地把盒子放到床上,“這是蘇西去西藏後的一些手記,蘇華說你如果一定堅持要去西藏,叫我先給你看看這個。”米珠兒伸出手,眼睛一下紅了,那個謎樣的蘇西全在這裡面了嗎?卿玉舫似乎理解地主動掀開蓋子,年輕的蘇西立刻一臉燦爛地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蘇西並不是那種一眼就讓人驚艷的女子,米珠兒臉上露出絲笑容,年輕時的蘇西沒有她漂亮,但是蘇西眼中的那股自信和驕傲卻是她所沒有的,米珠兒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可是她假裝若無其事地把照片拿出來擱到一邊。
在照片的下面是一本暗紅色的日記本,蘇西在裡面記錄了什麼?洛桑?
翻開本子,米珠兒的心一沉,日記本內緣有參差不齊的殘邊,是誰扯掉了前面幾頁?蘇西,還是蘇華?
第七章蘇西的日記(2)
1992.2.16.陰
如果是噩夢,我希望這個噩夢永遠不要再來;如果註定要毀滅,就讓我以含淚的眼承受所有的一切!我是誰?誰記得我?不,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地對待我?不,我的愛情,還我!
生命怎麼可以如此沉重,愛情怎麼可以如此讓人痛心!!
哥說忘了吧,怎麼忘?我這麼一個驕傲的女子不曾為誰傾顏過,卻原來也不過是紅塵的一顆沙,風過無痕啊!
1992.2.19小雨
我素以為自己看輕了世俗的一切,原來也不過是不能忘不能揮劍斷情,情何以堪?心何以安?我還是我嗎?為什麼手中的畫筆如此無力?黑夜漫長得像條繩索勒緊我的呼吸,痛苦從心尖彌散到了指尖,哥說你瘋了,是的,我瘋了,我瘋得忘了自己是誰才好。
米珠兒很快去看第二頁,蘇西明知道愛情的痛苦為什麼還要強行把我和江一帆分開?就因為她自己受了感情的傷害所以也不叫別人稱心如意嗎?
1992.3.12
火車開動了,我的心一片茫然,我這是去哪?流浪嗎?要是蘇華知道我坐上去西藏的火車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給關起來,這個傻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