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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覺得好像應該告訴你,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願大家對他都沒有好的回憶!——的鬼魂昨天來找我,他深切懺悔。“你務必要告訴《里奇蒙新聞領袖報》的那些好人們,”他以一種幽靈的聲調說,“我很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希望能夠悔改,所以我要告訴你該去哪裡找威利斯家男孩的遺體。”
以下就是他說的地點……
他寫下詳盡的指示,巨細靡遺以文字敘述了一份藏寶地圖,任何人遵照指示都可以找到那個古老的家族墓地,他曾在那裡與小傑夫里共度一段歡樂時光,但傑夫里本人大概不會太歡樂。他因而又回想起一切,不禁想加上一段傑夫里臨終前的精確描述,但這麼一來,就會跟整封信的內容和口吻不一致了。
不過如果寫了一定很好玩。他想到那個謀殺兒童後再吃掉的瘋狂食人魔阿爾伯特·費什。他在殺害並吃掉了一個小女孩格蕾絲·巴德後,寫了一封信給她的父母描述謀殺的過程,而且證實他們的女兒烹調後鮮美多汁。不過,他向他們保證,“我沒操她,她死時仍是處女。”
小巴德沒有被迫開苞①,他心想。這對於老巴德夫婦會是多麼大的安慰!
①巴德(Budd)與花蕾(Bud)同音。
乍一看,你肯定會以為這封信是惡作劇,任何有理性的人都會這麼以為。不過你們只要派兩個人帶著鏟子過去,就會知道傑夫里的屍骨——他身體的其他部分當然早就腐朽了——是否真有可能埋在那個鬼魂所講的地方。
當你找到屍骨,一定找得到的,你和你的讀者及相關當局就該好好思考。你們相信鬼魂、相信他們會顯靈嗎?或者是有人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呢?
相信你會原諒我不署名。我最近學會了匿名的重要性。這肯定是我們一切傳統的精神基礎。
當然,《里奇蒙新聞領袖報》有網站,他連上去,找到了地方版編輯的電子郵件網址。他把網址填入適當的空格中,坐在那裡幾分鐘,游標停在“傳送”鍵上。寄還是不寄,這是個關鍵問題,而且沒有明確的答案。整件與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有關的事情已經以最圓滿的方式解決了,照道理說,實在應該讓一切都保持原狀。
另一方面,他覺得寄出這封信好像會比較有趣,攪一下,看看會發生什麼。這封信一定會掀起一些風波,但如果他沒有動作,那麼除了已經發生的事,就什麼動靜都不會有。
而最重要的就是有趣,不是嗎?
但他對信中的最後一段不太確定。這會打動一些看信的人,讓他們魯莽地往好幾個錯誤的方向亂跑,但這其實只是個小小的玩笑,而且會剝奪他為自己作品署名的機會。他把最後一段選定,按了“刪除”鍵,然後想了一會兒,重寫了這麼一段:
親愛的朋友,就讓我們都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上吧。我會立即放棄這個電子郵件網址,所以很遺憾,你將無法跟我聯絡。我應該偶爾還會用別的電子郵件網址與你聯繫,只不過,唉,新的網址將會像現在這個一樣無法追蹤。可是你可以從我的署名認出我,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亞伯·貝克
他露出那個悲傷的微笑,點了“發送”鍵。
他挺喜歡紐約的。
他以前住過這裡,住了幾年,如果不是情勢所迫,他會待得更久。當時所有狀況看起來似乎都將轉向厄運,但就像他常說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而憑他的聰明,也足以將逆境視為機會。他離開紐約,不也是有個機會可以看看全國各地嗎?這不也提供了他許多遊歷冒險,而且剛剛在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這個了不起的事件中達到最高潮嗎?
他當年離開時,世貿雙塔仍傲然站在曼哈頓尾端。有時他會很好奇,當這個城市遭受到那麼大的衝撞時,如果他在紐約,那會是什麼樣。
那天死了那麼多人,對他個人並沒有造成很大的衝擊。但他好奇的、也是啟發他的,就是背後操縱者那種驚人的權力,那位木偶戲大師說服他的追隨者駕飛機沖向建築物。這顯示了一種令人羨慕的操縱才華。
他自己也操縱過。以前他住在紐約時,他是個操縱大師,雖然被他操縱的人沒做過那麼戲劇化的事情。不過,他的傀儡很聰明,他得利用一種心理學柔道才能成功;他利用這些人的心智力量對抗他們自己,取得了成功。
他邊走邊想著這些事情,然後有點開心地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老地方,一幢位於西七十四街的房子。他曾站在這幢房子外頭很多次,也進去過一次。那次屋裡還有其他三個人,他在這裡殺了其中兩個,就在這幢房子裡,一個用槍,另一個用刀;第三個人則是一個小時後在南邊幾英里處的一幢房子裡幹掉的。
當時他以為這幢房子將會是他的獎品,是殺人讓他得到的。他以為那就是他想要的,一幢精緻的褐石洋房,離中央公園才一個街區。
他以為這就是他殺人的原因。
現在他知道有關自己的真相,感覺多麼自由!
他回到這個城市的路上時曾想過,這幢房子搞不好已不在了。幾年前,在下城的西十一街上,曾有一排褐石房子中的一幢就這麼消失了。激進學生在那個地方製造炸彈,房子是其中一名學生父母的,還有什麼比炸掉父母的家更能滿足他們潛意識裡的動機呢?說到底,他們的政治目的不就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