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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知道答案。”
“聰明。那就換成問題。他知道所有的問題。因為他比誰都聰明。”
“真可惜我們不會有機會見到他,”我說,“聽起來他好像有趣極了。”
第03章
“格林維爾懲治中心”位於維吉尼亞州傑拉特鎮外,從州首府里奇蒙往南,開車要一小時。他停在警衛室前,搖下車窗,把駕照和典獄長的信拿給警衛看。他那輛有天窗的福特維多利亞皇冠車乾淨無瑕;他前一晚在里奇蒙過夜,今天早上出城前,把車子開去清洗過。這輛車是租的,剛在高速公路上開了幾百英里,並沒有那麼髒,但他喜歡車子乾乾淨淨,向來如此。保持車子潔淨、頭髮整齊,而且鞋子擦得雪亮,他認為,要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可沒有第二次機會。
他把車子停在警衛指示的地方,離正門入口不到三十碼。入口上方的建築正面有這座機關的名稱:格林維爾懲治中心。這個名稱簡直多餘,這幢建築物幾乎不可能是別的,線條平直的低矮建築暗示著監禁和懲罰。
他旁邊的乘客座上有一個公事包,但他已經決定不帶進去,以避免要不斷打開接受檢查的麻煩。這會兒他打開來,拿出一本線圈裝訂的筆記本。他並不認為自己有記筆記的需要,不過這是個有用的道具。
下車前他又從後視鏡里打量自己。調整一下銀色領帶的結,順了順小鬍髭。試了幾個表情,最後決定採用悲傷的淺笑。他鎖上車門。其實根本不必,在警衛塔陰影下的監獄停車場裡,他覺得有人強行進入車內偷東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下車向來會鎖上車門。如果你總是鎖的,就永遠不會忘記。如果你總早到,就永遠不會遲到。
他喜歡這類提示語。口吻堅定,甚至可以說是鄭重,可以讓別人印象深刻。長期一遍遍重複,可以造成近乎催眠的效果。
他大步走過柏油路面,朝入口而去,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穿著灰色西裝,清爽的白襯衫,素淨的銀色領帶。他的黑色皮鞋剛擦得很亮,悲傷的淺笑已經掛在薄薄的雙唇上了。
典獄長約翰·漢弗萊斯也穿了灰色的西裝,但兩人相似之處也僅限於此。漢弗萊斯比他高几英寸,卻胖了五六十磅。他行動靈活,看起來好像大學時代當過運動選手,至今仍有上健身房運動的習慣。他握手時給人一種堅定感和權威性。
“伯丁森博士。”他說。
“典獄長。”
“嗯,阿普爾懷特同意見你。”
“我很高興。”
“我呢,希望能更了解你對他的興趣何在。”
他點點頭,用大拇指和食指理理小鬍髭。“我是心理學家。”他說。
“我知道。耶魯的博士,大學是在維吉尼亞大學念的。我自己也是從夏洛特維爾的維吉尼亞大學畢業的,不過應該是在你之前。”
漢弗萊斯五十三歲,比他年長十歲。他知道這名男子的年齡,就像他知道他是畢業於夏洛特維爾的維吉尼亞大學一樣。網絡太厲害了,你想知道的一切幾乎都查得到,這條資訊讓他在自己的履歷上列了維吉尼亞大學。
“耶魯大學是讓人覺得比較有名,”他說,“不過我如果對這個世界有任何貢獻,那麼就該歸功於我在維吉尼亞所受的教育。”
“真的嗎?”漢弗萊斯盯著他,他覺得他的凝視好像並沒有審視的含義,而是更出於尊敬。“你自己是維吉尼亞人嗎?”
他搖搖頭。“軍人家庭。從小就到處搬家,大部分是在國外。我在夏洛特維爾的四年是目前為止我所待過最久的地方。”
他們簡短回憶了母校的種種,發現他們各自當時所參加的兄弟會是友善的對手。他考慮過要說自己以前也是西格瑪社的成員,但後來覺得那太牽強了。於是他另外挑了一個兄弟會,活動地址就和西格瑪社隔兩扇門。
他們談完了母校,他解釋自己對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的興趣。他告訴漢弗萊斯,這次訪問是一個大型研究計劃的一部分,專門針對那些面對壓倒性證據可證明他們有罪,卻仍堅稱自己無辜的罪犯。他說,他尤其感興趣的是,謀殺犯面對死刑,還堅稱自己無罪,直到被處決的那一刻。
漢弗萊斯聽了,皺起眉頭思索著。“你寫給阿普爾懷特的信中,”他說,“提到說你相信他。”
“我想給他這個印象。”
“博士,這什麼意思?你認為他是無罪的嗎?”
“當然不是。”
“因為審判時所提出的證據——”
“是壓倒性的,而且是決定性的。那些證據說服了陪審團,也的確應該如此。”
“聽到你這麼說,我真是鬆了口氣。但我不明白你向阿普爾懷特先生暗示相反意見的動機。”
“我想會有人質疑這種手法不道德,”他說著順了順鬍髭,“我發現,為了贏得被訪問者的信任和合作,就得給他們一些東西。我不打算給他們希望,或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不過對我來說,讓他們以為我相信他們自己所聲稱的無辜,似乎是可以允許的。如果來訪者滿懷同情,他們就比較容易開口傾訴,而且說不定對他們自己也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