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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運動呢?棒球?籃球?”
“我以前打過籃球。”他眼睛眯了一下,好像在回想,可是想不起來,就算了。“我會看大學籃球賽。地區錦標賽和最後四強賽。大學籃球賽季結束後,我就失去興趣了。前幾天我看了場職業籃球賽,不過沒法專心。而對棒球我始終就培養不出興趣。”
“所以你不常看電視。”
“不。看電視可以打發時間,這就是它的吸引力之一,不過看電視也同時是浪費時間,而我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禁不起任何一丁點兒浪費。你剛剛問我怎麼熬日子。沒什麼好熬的。我就坐在這裡,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接下來你就發現星期五快到了,我只要撐到那天就行了。”
“我該走了,”他說,從那張白色塑料椅子上起身,“我占用你太多時間了,何況你已經說過你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跟你談話很愉快,阿尼。”
“是嗎?”
“這是我第一次碰到有人認為我是無辜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形容那有多麼特別。”
“真的嗎?”
“哦,絕對是。自從警方給我上了手銬、宣讀了我的權利後,每次談話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因為每一個人,甚至想幫我的人,都相信我就是個惡魔。那種壓力始終存在,你懂嗎?而今天這種壓力頭一回不見了,我可以沒有戒心地跟人談話,和另一個人好好相處。我已經想不出有多久沒有這樣談過活了。自從我被逮捕以後吧,但說不定更久。很高興你來看我,而且很遺憾你要走了。”
他猶豫著,然後試探地說:“我明天可以再來。”
“可以嗎?”
“接下來幾天我沒有什麼事。我明天會再來,如果你歡迎的話,接下來幾天我都可以來。”
“哦,耶穌啊,”阿普爾懷特說,“是的,我歡迎,當然歡迎。你隨時來,我反正都在這裡。”
第05章
周末的一個聚會上,一個我見過的女人走上來,說她聽說我是個私家偵探,對不對?
“算是吧。”我說,解釋說我已經半退休了,而且沒有執照,這表示我沒有任何正式身份。
“可是你可以調查某個人,”她說。
“有特定的人選嗎?”
“我得考慮一下,”她說,“你可以給我聯絡的電話號碼嗎?”
我給了她一張名片,是新印的那批,上面有我的手機和公寓電話號碼。我儘量拖到不能再拖,直到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荒謬可笑的那種感覺壓過了本性中的頑固,才買了手機。我有一半時間會忘了帶,即使帶在身上也會忘了打開,不過星期一早上我帶著、而且開機了,電話響起時,我還能順利接聽,沒有不小心按錯鍵掛斷。
“我是露易絲,”她說,“你給過我名片。前兩天晚上,我問你能不能幫我調査某個人,然後——”
“我記得,當時你說要考慮一下。”
“我已經考慮過了,想跟你談一談。可不可以找個地方碰面?”
我正在跟TJ吃早餐,我笨手笨腳地接電話時,他努力繃著臉沒笑。“我在晨星餐廳。”我說。
“真的?因為我就在火焰餐廳。”
晨星就在第九大道和五十七街交口的西北角,火焰則在同一個街區靠五十八街那頭。兩家都是典型的紐約式希臘小餐館,沒有一家會登上紐約的美食排行榜,但兩家都不太糟,而且天知道,都很方便。
她說:“你還會在那邊待十五分鐘嗎?我想喝掉這杯咖啡,然後我想出去抽根煙,抽完就去晨星,如果你還在那裡的話。”
“我們的主菜還沒上呢,”我告訴她,“你慢慢來。”
“我覺得自己這樣很可笑,”她說,“我有了這段浪漫戀情,感覺上是會有結果的,而一段感情應該是建立在彼此互信的基礎上,如果我雇一個偵探去調查這個傢伙,這證明我付出了多少信任呢?感覺好像我一開始就在阻撓這段感情發展。”
露易絲年約三十七八,中等身高,中等身材,長著深褐色的頭髮和淡褐色的眼珠。年輕時的青春痘在她的雙頰和尖下巴上留下了輕微的凹疤。她穿著上班的裙子和寬鬆短襯衫,灑了香水,那種花香遮不住她身上的煙味。
她來到我們這桌,有點驚訝我不是一個人。我介紹說TJ是我的助理,讓她稍微安心一些。TJ是個二十來歲的黑人小伙子——我不知道他的確切年齡,不過這麼說來,我也始終不知道他姓什麼,但他其實已經算是我的家人了——今天早上他一身輕鬆打扮,穿著寬鬆褪色的厚棉布短褲,上身是一件拆掉袖子和領子的黑色T恤。他看起來不太像我的助理或任何人的助理,而像毒販的幫手。我看得出來如果我單獨出現她會比較自在,不過這麼一來,我事後又得跟TJ轉述,我想反正她可以適應,結果也的確如此。
我說:“任何持久的感情關係都是以信任為基礎的。”
“我就是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的,可是——”
“信任也是大部分欺詐和騙局的關鍵元素。沒了信任就不可能騙得成。如果你能確定沒有什麼難以容忍的原因不去信任他,那麼要自己信任他可能就會比較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