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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此宣稱,而且越來越堅定。因為我不單要堅持自己是無辜的,還得有一副完全確定的姿態,因為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別人又怎麼會相信呢?我自己都真心相信這個說法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說服力呢?”

    “換句話說,最後你也相信了自己的謊言。”

    “表面看起來是這樣。我無法完全確定這個過程的一些細節和技巧,不過看起來就會是這樣。”

    “聽起來簡直像是自我催眠。”

    “只不過自我催眠通常是一個有意識的過程,而我剛剛描述的大部分都是無意識的。當然,其中有自我催眠的成分,也有自我否定的成分。‘我不可能幹這種事,所以我根本沒做。’心靈的真相壓倒了現實世界的真相。”

    “了不起。你讓我恨不得多修幾門心理學課。”

    “你這份工作就已經是一門速成課了。”

    “我是個行政官員,伯丁森博士,而且——”  

    “叫我阿尼就行了。”

    “阿尼,我是個行政人員,一個工廠的設備管理員。我的任務是維持生產線運作,有問題出現時進行處理。不過你說得沒錯,這是一門研究人類心理複雜性的速成課。你知道,如果阿普爾懷特相信自己沒有做——”

    “這一點我還不確定,但我覺得很可能是這樣。”

    “嗯,那就表示不會有臨終最後一刻的懺悔。”

    “如果他覺得沒有什麼可以承認的,那又怎麼會有懺悔呢?”

    “一般來說也無所謂,”漢弗萊斯說,“因為不管有沒有懺悔,我們都得給他打針,不過我考慮到那個男孩,第一個被害者的父母。我不記得他的名字,真不應該。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傑夫里·威利斯,是嗎?屍體始終沒找到的那個。”

    “對,就是他。傑夫里·威利斯,他的父母親是佩格和鮑德溫·威利斯,他們經歷了漫長的煎熬,一切卻無法結束。死刑有這點好處,能讓受害者家庭有一個結束,這是終身監禁做不到的,可是對威利斯夫婦來說,死刑只是結束了一部分,因為他們被剝奪了埋葬兒子的機會。”  

    “而在他們心裡,始終不放棄兒子還活著的一線希望。”

    “他們知道他沒有活著,”漢弗萊斯說,“他們知道他死了,也知道阿普爾懷特殺了他。那傢伙上鎖的書桌抽屜里有個牛皮紙信封,裡頭有三個玻璃紙小袋子,每袋裡有一綹頭髮。其中一綹是傑夫里·威利斯的,另外兩袋則各裝著其他兩個受害者的頭髮。”他搖搖頭。“當然阿普爾懷特沒有解釋。當然肯定是有人把這些戰利品栽贓放在他抽屜里,當然他從沒見過這些東西。”

    “他自己可能也相信這個說法。”

    “現在所有人對他的期望,也是他離開這個世界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那對可憐的父母,他們兒子的屍體埋在哪裡。這樣可能會讓州長打電話,至少將他的死刑延後,等找到那個男孩的屍體再執行。可如果他真的相信不是自己乾的——”

    “那麼他就不可能承認罪行,也不會說出埋屍的地點,因為他現在不知道屍體在哪裡。”

    “如果他相信自己沒犯下那些罪,那麼我想他也不會供出屍體地點之類的信息了。可是如果他只是在演戲,而且能設法讓他相信,說出埋屍地點最符合他自己的利益……”  

    “我再看看能不能幫上忙。”他說。

    第04章

    牢房比他預期的大,環境也更加舒適。一個固定的水泥坐檯放床墊,一張固定的、桌肚能容下雙膝的小桌子。牆壁高處有個電視機,手碰觸不到,遙控器固定在桌上,朝著電視。一把一次成形的塑料椅子——白色的,如果有兩把以上便可以堆疊起來的那種——是牢房裡唯一可移動的家具。兩人試探性地握過手後,阿普爾懷特指著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則坐在床上。

    普雷斯頓·阿普爾懷特是個英俊的男子,雖然坐牢的這幾年已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他被捕至今已經五年,這是艱辛的、消磨靈魂的五年。歲月磨蝕了他寬闊的肩膀,挺直的背脊變得佝僂,也為他深金色的頭髮添上幾抹白霜,甚至在他厚厚的雙唇兩側刻下皺紋。他的藍色眼珠可曾褪色?或許吧,也可能褪去的不是顏色,而是眼中的神采。那種遙遠茫然的凝視,沒有焦點地瞪著不遠不近的地方,望向無邊的深淵。

    他說話時,聲音平板,沒有抑揚頓挫。“希望這不是什麼詭計,伯丁森博士。希望你不是媒體派來的。”

    “當然不是。”  

    “我已經回絕了媒體的要求。我不想接受採訪,不想要什麼說話的機會。我沒有故事可說。唯一想說的就是我是無辜的,我活在一個噩夢中,而這種故事沒有人想聽。”

    “我不是媒體派來的。”

    “或是那個男孩的父母派來的?他們想知道他們的兒子埋在哪裡,好把他挖出來安葬。上帝啊,如果我知道的話,難道不會告訴他們嗎?”

    “他們認為你不願意承認你知道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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