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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不應該的,”他說,“不過總有人會照抽不誤,好掩蓋臭味,而且只因為你站在那裡,旁邊有一具屍體,當時三更半夜的,你又是煙槍,所以你就想抽菸,於是就點了一根。不過我沒留意到煙味,我的搭檔也沒注意到。我也沒法請那兩個巡邏警員打電話給我,看他們進門時有沒有注意到煙味,不過如果他們都是煙槍,那可能就沒啥希望了。”
“如果他們說沒聞到,那就是因為太習慣煙味而沒注意。如果他們說聞到了,可能只是撒謊遮掩他們在犯罪現場抽過煙。”
“你很清楚警察的思路,”他贊同地說,“總而言之,我覺得最有力的論點是他不抽菸,因為他沒把煙在她身上掐熄。現在如果你告訴我你在查的那傢伙是誰,又該怎麼找到他,我們就可以排除他涉案的可能性了。”
“這樣就可以把他排除在外了。”
“沒錯。”
我說這件事有困難。我必須為客戶著想。她希望我暗中調査她的新男朋友,好確定他不是什麼前科犯,或在郊區有個太太,而我的客戶最不希望我做的事情,就是害這位新男友變成一樁謀殺案的嫌疑犯。
他說:“我還以為你是在替朋友調查事情,現在變成你的客戶了。你有偵探執照嗎?你是幫律師在工作嗎?如果都不是,你就沒有保密的特權。”
“我從沒說我有。如果我覺得其中有那麼一點點可能的關聯——”
“你一定是這麼覺得,不然也不會提起的。你對這個傢伙有足夠的懷疑,才會打電話給我,而我花了快一個小時幫你查,所以你為什麼堅持不肯說呢?”
“你說得沒錯,”我說,“可是我沒有任何情報可以給你。他名叫大衛·湯普森,不過這可能不是他的真名。現在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了。”
“不是一切。你的客戶是誰?”
“不,”我說,“不管有沒有保密的特權,我都不會告訴你客戶的名字。我會去找她談,如果她覺得沒關係,我再把名字告訴你。不過你真的想朝這個方向調查嗎?如果你要去清查每個可能向女人撒謊的男人……”
“等你和客戶談過再說吧。”
於是我們就談到這裡,但我一掛斷,就想起一件我一直在納悶的事情,於是立刻又打給他。“那個九一一電話,”我說,“你之前說是半夜打來的嗎?”
“嗯,不完全算是。凌晨四點。很接近半夜,不過我想在布拉格應該就是上午十點或十一點。”
“那個電話是從布拉格打來的?”
“有這個可能。沒有顯示來電,我們清查過地區電話通訊記錄,追到了一部沒有登記的手機。”
“九一一報案電話都有錄音的,對吧?”
“啊,那一定的,都有錄音。或者是數碼聲音文件?現在什麼都是數碼的了。”
甚至連手指和腳趾都是。“有人在凌晨四點打電話報案。你提到過‘他’。打電話來的是男人?”
“或許吧。從氣聲很難辨認出來。”
“他用氣聲講話?除非現在技術改進,否則這就表示無法用聲波來查出身份了。”
“據我所知,是這樣。”
“所以就是他了,兇手自己打電話報案的。”
“這是目前的假設,”他說,“用氣聲講話是免得被查出身份。搞不好他只是怕講話太大聲會吵醒他老婆,但反正我不認為是這樣。”
“他說了什麼?”
“‘有個女人被謀殺了,’另外說了公寓地址和房號。九一一的接線員想儘量讓他在線上久一點,但他沒上鉤。通常這類電話都是惡作劇,哪個醉鬼想讓警察去白忙一場,或是想吵醒哪個他看不順眼的混蛋。不過還是得去査一下,所以兩個巡邏警察就過去,叫門房按那戶公寓的對講機,沒人回應,就跟門房拿了鑰匙。結果進去後大吃一驚。”
“他希望屍體被發現。”我說。
“看起來是這樣,對吧?”
“他希望屍體立刻被發現。他清掉了自己涉案的證據,用了吸塵器。如果你是他,難道不希望屍體越晚被發現越好嗎?”
“如果我是他,我他媽的就會幫這個世界一個大忙,割斷自己的喉嚨。不過我也跟你有同樣的想法。這個傢伙的做法很矛盾,不太一致。”
“就像馬格利特的畫。”我想起來。
“嗯,是有點。但這個人的矛盾不會在畫中表現出來,不是眼睛看得到的,但那種不一致的性質是一樣的。互相牴觸。”
埃萊娜曾稱之為不和諧。
“不知道,或許你不能期望一個瘋子行事前後一致,不過這個傢伙更誇張。大約介於馬格利特和雞尾酒盆裡面的一坨屎之間,昨天我想到這樣的畫面,不過決定還是不要講出來好了。”
“謝謝你跟我分享。”
“是啊,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打電話報案。除非他對自己的成就很自豪,希望有人注意到。”
“而且在凌晨四點,好吧,他睡不著,又沒事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