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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找了一個系譜學者查出了從約翰·奧爾登和普麗希拉·穆蘭①的直系後裔——”他怎麼能想起這些名字的?“一直傳到她身上,然後到我。她本來想給我取名為約翰·奧爾登·比爾斯,可是家父的名字就是約翰,而且他覺得家裡有一個約翰就夠了。”
①約翰·奧爾登與好友、鄰居邁爾斯·斯坦尼什均為一六二〇年搭乘“五月花號”到達北美的英格蘭殖民者。奧爾登與普麗希拉·穆蘭的婚姻日後成為文人筆下虛構的浪漫故事的靈感來源。美國名詩人朗費羅曾有詩作《邁爾斯-斯坦希的求婚》,描寫奧爾登代斯坦希向穆蘭求婚,而穆蘭卻中意奧爾登而結成良緣。
“我會忘記所有關於約翰和廁所的文字遊戲①。”
①約翰是廁所的委婉語。
“因為你是紳士,那麼我也不會談任何偷窺者和多疑者的聯想。”
“很公平。”
“於是家母就去掉約翰,給我取名為奧爾登。”
“奧爾登·比爾斯。”
他彎下頭,表情有些誇張。“正是我。”他說。“我之前注意過你,你知道。”
“真的?”
“你以前也來過格里斯爾達酒吧。我看你走進來過兩三次,點了杯單一麥芽蘇格蘭威士忌,或許就是你今天晚上喝的這個牌子——”
“或許不是。我不是那麼忠誠的人。我一直在尋找更好的,你知道。”
“啊,那當然。”
“我在尋找的過程中,樂意嘗試不同的滋味,可能有人會這麼說吧。”
“誰有機會說呢?你走進來,點一杯酒,慢慢喝完,然後離開,沒跟任何人說過話。”
“我從沒想到有人會注意我。”
“啊,行了。像你這麼有吸引力的男人?你當然感覺得到別人在看你,包括我在內。不過你好像從來不是來找伴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家裡有個人。”
“我明白了。”
“不過我今天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裡呢,奧爾登?”
“現在呢,”他說,“我想留在這裡。就在這個舒適的氣氛里,和一個風度翩翩又有吸引力的紳士談話。”
“你真好心。”
“這是事實。唯一的問題是——”
“啊,我希望沒有問題。”
“就是快到打烊時間了。”
塞爾溫看看他的表,是昂貴的圖諾表,表身很薄,面盤很大。“的確是,”他同意道,“這裡打烊之後,你想去哪裡?”然後,見他猶豫著,“你的曾曾曾曾曾曾祖母說過什麼來著?‘你何不為自己說話呢,奧爾登①?”
①出自朗費羅的《邁爾斯-斯坦希的求婚》。
他原先低著頭。此時他抬起眼睛,毫無保留地直視著湯姆·塞爾溫。“我想去你家。”他說。
大廳的服務員櫃檯位於左邊。他早就知道了,所以走進大樓時,他故意走在塞爾溫的右邊,讓那個大塊頭擋住服務員的視線。他們兩個人互相問好。——“晚安,塞爾溫先生。”“美好的夜晚,喬治。我看到薩米今天晚上又打中了。”
在電梯裡,塞爾溫按了9,門關上時嘆了口氣。“薩米·索薩,”他解釋道,“他和喬治在多米尼加共和國是同鄉,雖然那地方可能沒大到可以稱之為鄉。比鄉更小是什麼?”
“小村子嗎?”
“或許吧。《科利奧蘭納斯》①可能更恰當。你看棒球嗎?”
①前文的“小村子”用的是hamlet,也可譯為《哈姆萊特》,和《科利奧蘭納斯》都是莎士比亞的作品。
“不看。”
“我也不看,不過我會設法搞清薩米·索薩的表現,這樣跟喬治才有話講。他是小熊隊的,我指的是索沙,不是喬治。小熊隊在芝加哥,他們的主場球場以前沒有燈,現在有了。到了。”
那戶公寓有個天花板很高的房間,大約三十平方英尺,還有一個凹入的小廚房。除了那張大號的雙人床,上面枕頭堆得高高的之外,其餘陳設都很古典。牆上有一幅很大的抽象油畫,鑲著簡單的黑框,另一面牆上有許多版畫和素描。他判定,這是個很舒適的房間,比起喬·波漢的公寓真是改善太多了,真可惜他不會在這裡待太久。
“我有蘇格蘭威士忌。”塞爾溫說。
“或許晚點再喝吧。”
“哦。有人不想等了呢。”
“有人連話都不想講了。”他說,開始脫衣服。他的主人抬起一邊的眉毛,然後解開自己襯衫的紐扣,脫掉,又脫下了長褲。他的衣服遮掩了一些肥肉;一旦裸體,他全身的重量便無所遁形了。
“我一向很不好意思脫衣服,”湯姆·塞爾溫說,“你可以想像我有多討厭體育課。這幾年我才明白,有些人並不在乎像畫家魯本斯筆下那樣豐腴的體型。顯然你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嗎?我的意思是,難怪你不想浪費時間喝酒或聊一聊。你都準備好了,不是嗎?更別說你那話兒天生那麼大。談到準備,那邊的抽屜里有橡膠玩意兒。左邊有六號的。不過來吧,我來幫你戴上,我有這個榮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