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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叫來醫生,在非常糟糕的條件下,給韓殊做了手術,取出子彈,又打了止血針,然後輸液避免感染。
萬幸的是子彈沒有傷到內臟,手腕的血也逐漸止住。
然而,傷口還是感染了,並且手腕處的肌腱也受到了很嚴重的損傷。
徐望白天上工,晚上回來時,韓殊發起高燒。
醫生給打了退燒針,並說,情況不太樂觀,這裡醫療條件太差,且不說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送韓殊去醫院,就是要去,最近的醫院也太遠,韓殊能不能保住命,還得看天意。
徐望在旁邊看著,半夜時,聽到韓殊在說話。
他整個人已經燒得糊塗,叫過爸,叫過媽,叫過陸眠。
第二天,他稍微清醒了一點點,眼神茫然地看著屋頂的舊燈泡,忽然說:「陸眠可能不會等我了。」
徐望是上工途中偷偷溜回來給他饅頭的,聞言,只覺得難受。
韓殊又說:「沒有人會等著我回去。」
人在身體受病傷折磨的時候,總是顯得比平時脆弱,韓殊其實很少會說這種泄氣的話,在這群人裡面,他是對於逃跑始終最有熱情的那一個,但現在,他太過沮喪了。
他本來要把饅頭放韓殊手邊就走,但想了想,折回來,對韓殊說:「不會的,她肯定會等著你的,這才過去多久?再說了,她人在S大,肯定就跑不了,等咱們做好計劃逃出去,你肯定能見到她。」
韓殊眼神有了一點焦距,慢慢地看向他,「你覺得……她真的會繼續等嗎?」
「會的,肯定的。」徐望說,「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你得吃東西,饅頭我放你手裡,你一定要吃,你得活下去,不然,你讓她白白等了一場空,她肯定會怨你的。」
他將饅頭塞到了韓殊手裡,韓殊雖然很虛弱,卻還是收攏手指,拿住了饅頭。
其實徐望並不了解陸眠,那時候他甚至沒見過這個只存在於韓殊口中的女孩子,他哪裡知道陸眠會不會繼續等韓殊?
他只是覺得,得有個支點讓韓殊活下去,既然韓殊已經沒有家人,那就只能是陸眠了。
韓殊的燒退了又起,有一回,整個人意識都模糊了的時候,抓著徐望的手,忽然說:「徐望,你幫我一件事……」
徐望看他這樣,心都一揪,「你別說話了,休息吧。」
「我……我萬一死了,」他說話費力,氣短得厲害,一句話斷斷續續:「你逃出去,回國了……你幫我去S大找陸眠,代我,說聲對不起……」
徐望反握住他的手,「我不說,你自己去道歉,你只是遲到了!你只是遲到,她會理解的,但你要是不去,她只會覺得自己是被你騙了,她或許會恨你的,你聽到了嗎?」
韓殊的呼吸都是滾燙的,虛弱地喘著氣,他說:「我怕我……沒法當面和她道歉了。」
第59章 你覺得快,你有沒有想過,……
廚房裡是安靜的, 外面客廳里郁可可還在和隊友喊話。
陸眠站在原地,靜靜地聽完,一直沒說話。
徐望說:「我也是沒辦法, 那段時候, 他的身體狀況不穩定, 時好時壞,有時候忽然就燒到快四十度,好幾次醫生都覺得他挺不過去了,我就在旁邊一直跟他說, 你在等他, 讓他不能拋下你……」
陸眠視線有些朦朧,她飛快地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徐望瞥見她這個動作, 靜了幾秒。
「其實我本來以為他會放棄你,」他又嘆氣, 「我們終於做好計劃, 逃出來回國,他回到家沒幾天就讓人去S大打聽了, 結果帶回來個消息,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當時他狀況很糟糕, 我們那段時間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你。」
陸眠依舊沉默著。
她也理解,他盡了全力想要赴約, 想來見她, 結果等他好不容易回來, 卻發現她已經忘了他,開始新生活。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他, 也許心底還會有怨氣。
「他的右手肌腱受損很嚴重,」徐望又提起那個傷口,「在柬埔寨的時候沒有醫療條件,回來之後前後做過幾次手術,最開始醫生說他的右手可能會廢掉,這件事當時也影響到了他,他本來想至少和你當面道歉的,不過後來,我陪著他去S大,他看到你和溫思遠在一起,就沒去見你,回去的路上,他和我說,溫思遠看起來挺好的,不像他,手都快廢了。」
徐望心底感慨,那時候,韓殊剛剛從國外歸來,面對的是家破人亡的局面,自己的手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又得知陸眠有了男朋友,這一重一重的打擊,換成一般人真的很難承受得了。
在柬埔寨那會兒,徐望覺得韓殊除了受傷神志不太清楚的時候,一直是意志堅定,目標明確的一個人,然而在回國後,最初很長一段時間,韓殊的沮喪和萎靡,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來。
他會長時間地將自己關在他母親的病房裡,拒絕和任何人談話。
但他必須搜集證據,和自己的二叔對抗,那段日子他好像是靠著這個目標才堅持過來,好在右手經過幾次手術之後,也有所恢復。
徐望當時想,或許他想開了,放棄了,畢竟這世上,誰沒了誰都能活。
陸眠問到了確切的答案,韓殊果然不是那種會自尋短見的人,傷口不是他自己造成的,然而,她的心情,並沒能因此而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