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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然。
父子之間,總會認為對方不在意自己。
“對不起.......”他聲音微弱,眼淚滴落在枕邊。
小偷的手指頭微微抖動了一下,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確鑿無疑的聽到了這一聲,身體有了些許反應,但已經沒有知覺。
“叮!”林歇眼前一黑,他眯著眼,清楚已經從小偷的死前畫面出來。
在救護車上那一幕永永遠遠的鐫刻在林歇心裡,讓他的心緒久久無法平復下來。
“陽陽,這是我給你留下的一封信,我得了胃癌,還是晚期,沒有去醫院的經驗,所以也不打算嘗試醫治。
回想從救助站接回你的時候,你才七歲,身上髒兮兮的,如泥地里出來一樣,你還那么小,卻要獨自流浪,我將你抱在懷裡,你咬我,踢我,眼神堅毅的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垃圾場。
我將你帶回孤兒院,連孤兒院的老師都覺得你是個麻煩精,身上臭烘烘的,不願意給你洗澡,可我們一起好不容易給不聽話的你洗好後,卻發現你古銅色的皮膚,生的極其好看,當時就把幼小的你放在懷裡,噌,就像是可愛的小野貓一樣。
之後你熟悉了孤兒院的生活,其他孩子都圍著我的時候,你遠遠的看都不看一眼,然後你成為了夢寐以求的警察,我為你驕傲,在你說自己夢想的那一刻,我就清楚你一定能做到。
你昨晚說,想要抓到盜聖,我就是。
我一直在想自己這條生命還有什麼用,如果不是被抓住,最多也只有一二年壽命,不如讓你抓到,這樣,你也可以成為警司,你的價值得到體現,我這條命,也就有用了。
所有盜來的都在別墅里,具體從哪裡來的我也忘了,其實,我可能根本不是為了幫你,而是自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擁有許多財富,卻沉迷在盜竊的驚心動魄里,我努力盜有事由的物品,但還是不得已的觸犯到社會神經,我最初以為做一些好事可以補償內心,其實沒有,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是所謂的天使爸爸可以彌補。
只是骯髒的盜竊癖,沒有任何理由藉口。
終於可以死,我真的很感謝,我這一生,可以看著你們長大成人,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這封信,林歇始終看不到,這麼多年,一直安靜的放在羅陽的懷裡,是他生而為人的依仗,他沒有繼續做警察,辭職之後,偶爾會警局負責教育新入職的警員如何“抓”,除了一些報酬,堅持不再任職,將注意力集中在幫助貧困的孩子,孤苦伶仃的老人,完成小偷做了一生的事業。
而在林歇睜開眼的那一刻,趙念慈正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小偷哥走了嗎?”
“嗯。”林歇發覺自己很久沒發出聲音,稍一說話,喉嚨如堵住一般,簡單的嗯,卻很有重量似的。
趙念慈不語,他清晰的感受到林歇此刻不願意多言。
雖然兩人以如此了解,她也是唯一知道林歇這個秘密的人,但林歇和執念之間的羈絆,和怎麼都撕扯不掉的聯繫,還是她無法感同身受的。
林歇一直都可以自我消化,他總是可以做到。
而就在他們看著夜色,靜靜無言的時候。
奇蹟已經悄然在周遭發生。
趙念慈看到自己放在床榻邊上的志願者服裝,別在胸口的恩樹基金會勳章,那大樹下讀書的小男孩,竟然抬頭,他溫柔的看著樹梢。
而原本的樹枝,竟然愈發集中,最終,化成了羽翼!
明明只是一個勳章圖案,此刻卻神聖而靜謐。
“你看!”念慈發現了這個變化,急忙讓林歇看。
林歇注目過去,他為了小偷感覺到遺憾的諸多事宜都得到了安撫。
小偷執念消失後,他給恩樹基金的徽章增添翅膀,給基金會增添了他這一生繼續的溫柔,人情味。
與此同時,在望京剛剛所有剛剛加入恩樹基金會的志願者,都或多或少的看到徽章的變化。
有人如有神助的揉揉眼睛,本來以為是眼花,卻是真的發生了。
他們奔走相告,為什麼會發生如此這般神跡。
但互相詢問之間,大腦如被篡改了記憶,一個“一開始是不是就是這樣的”,訊息出現在眾人腦海里。
這顆供孩子讀書的樹,本來就是天使的模樣,孩子讀累了,微微仰頭,依偎在天使樹的懷裡。
林歇看著徽章,久久不語,心裡暖暖的,眼眶微紅。
“好了,休息吧。”念慈將坐在床邊有些哽咽的林歇抱在胸口,林歇自己沒哭,她就因為情緒感染而留下了眼淚。
林歇反過來安慰她,兩人互相擁抱著,林歇腦海里鐫刻著小偷一個人在別墅里的寂寥身影。
成年人最強悍的是自我治癒的能力,過於遺憾的事情讓人說不出話,但生活總要繼續,要承擔著離開人的祈願負重遠行。
從小偷離開的那一刻伊始,他的精神就凝繞在恩樹的每個人心裡。
未來的每一個善事,都有他的參與。
林歇和趙念慈今天睡得比較早,兩個人洗漱完後,進入被窩,僅僅探出頭,誰都沒有說話。
念慈首先睡著,她悄然側身,抱著林歇的胳膊,呼吸他脖頸的沐浴乳香味。
林歇眯著眼睛,卻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