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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露寫題目毫不專心,一直在偷瞥周達非,見狀小聲問,「周老師,你怎麼了?」
「沒什麼。」周達非頓了頓,嗓音有些沙啞,「你寫你的吧。」
周達非說完,緩緩攤開右手,中性筆叮咚一落,露出掌心淡淡的幾道血痕。
李秘書掛完周達非的電話,轉身又回了宴會廳。
這裡名流雲集爭奇鬥豔,明星比紅毯上還多,提前預備好的慶功宴已經開始了。
裴延是毫無意外的中心,無數人想趁機會搭上他,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但裴延是出了名的討厭人多。他傲然囂張,喜歡別人追捧,又不喜歡人群擁擁,真的敢坐在他旁邊的大多有頭有臉。
而裴延坐在主席最中間的位置,端著杯紅酒談笑風生。他穿著他標誌性的黑衣黑褲,領口的扣子鬆了幾顆,可能是心情好又喝了酒,整個人沒有平時嚴肅,多了幾分不羈。
看見李秘書走過來,裴延稍稍側過頭,目光仍朝著席上沖他說話的幾人,臉上笑意不變,「怎麼樣。」
李秘書低聲道,「已經通知周達非了。」
「他怎麼說。」裴延唇角掀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他...」李秘書想起自己直接掛斷了電話,斟酌片刻,「應該會儘快到的。」
裴延搖了下酒杯,態度不置可否,很快又加入了席上的對話中,幾個影帝影后和編劇在畫餅下一部電影的事。
這種場合的對話如果沒有裴延,總歸是沒有靈魂。李秘書在一旁觀察片刻,見裴延沒有再對他說話的意思,便退去了一旁。
李秘書跟在裴延身邊很多年了,沒多少藝術才能,只是辦事勤懇靠譜,很有分寸。
但周達非這個人,李秘書始終有點拿捏不透裴延對他的態度。
當初裴延說公司要簽下個導演,李秘書就很詫異。
裴延大權獨攬,整個公司的演員編劇都是為他服務的,再簽個導演幹嘛?做替補還是當太子?
所以簽下來之後,李秘書專程去問裴延,要安排哪個部門帶周達非。
裴延當時正跟一個大編劇聊電影的事兒,隨意道,「他不需要找人帶。」
李秘書一頭霧水卻完全不敢對裴延的話發表疑問,只能照做。
又過了一段時間,裴延有一天突然問李秘書,周達非最近混得怎麼樣。
李秘書惶恐之下強行鎮定。他不敢瞎編,只能說自己並不清楚,問裴延要不要給周達非安排點兒什麼。
「不用管他,讓他自生自滅。」裴延冷笑一聲,「對了,你找幾個人盯著他,看他有沒有發展什麼不正當的男女關係,男男關係也算。」
「什麼算不正當?」李秘書問出了自己職業生涯中最蠢的一個問題。
「什麼?」裴延像聽到了個笑話,眼神卻更陰了,「只要有關係,都是不正當。」
「......」
從此,周達非就被李秘書划進了可能會被裴延召幸的名單之中。
但他也覺得奇怪。一來,裴延對人從不上心,更不會強迫誰,能跟著他超過一個月的都算活得久的;
二來,裴延儘管時常詢問周達非的近況,卻從來沒有真的召見過他。
星巴克里,周達非沉了會兒情緒,還是點開了微信,李秘書果然給他發了個地址,還有電子通行證。
而裴延依舊沒有回他消息。
周達非想,可能裴延壓根兒沒有看到自己給他發的,只是早就想好了要讓自己去慶功宴上「受辱」。
周達非看看時間,已經七點五十了,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會遲到的。
周達非靠到椅背上,斂眉認真想了想。
他估計裴延是故意要他遲到的,好趁機找茬兒。
還真不是一般的心理變態。
周達非在心裡呸了一聲,意外地被燃起了點兒鬥志。
他已經決定要主動與裴延周旋,那麼今晚裴延的舉動就不完全是壞事,說不準是個機會,得好好盤算一下。
既然反正要去,那就要去得有意義;
既然肯定會遲到,那乾脆就遲得徹底點兒,讓裴延有足夠的空間借題發揮。
還得把遲到的鍋推到裴延自己身上。
周達非沉吟片刻,又給李秘書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不好空手去,問他準備點什麼賀禮比較好。
李秘書不敢自己做主,表示要去詢問裴延。周達非就在電話這頭等著,隱約聽見那邊人群喧鬧樂聲陣陣,放在電影裡就是大型宴會的背景音。
背景音沒持續多久就傳來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隨後李秘書跟周達非說,裴延讓他寫一篇通稿歌頌自己此次獲獎,並打算在全公司傳播。
周達非:「......」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他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裴延的變態程度。
不過好在周達非壓根兒也就不在乎送什麼,他只是給遲到找個準備禮物的藉口。
真讓他送,他恨不能送個火藥,把裴延直接炸飛。
一切想好後周達非也就不急不躁了,他查了查上海最晚班地鐵的時間,給自己定了個鬧鐘,而後繼續寫知識框架。
何露沒忍住,又偷偷抬頭看周達非。
很奇怪,周達非此刻的目光平靜專注,落筆淡定從容,整個人一股子靜氣,絲毫看不出他十分鐘前已經快要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