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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怎麼有空說過話了,更別說別的。
奇怪的是,裴延此刻想要的也僅僅是跟周達非說幾句話,哪怕是聽他不屑一顧地罵自己拍的電影全是爛片。
裴延在周達非的房門口站了會兒。他知道周達非已經睡了。
春末夏初的夜涼得不多不少,讓人心曠神怡不捨入睡。
片刻後,裴延面無表情地擰著把手推開了面前的門。
周達非果然已經在床上睡熟了,他手邊堆著稿紙,被小窗透進的夜風吹得掀開來,發出令人心靜的嘩嘩聲。
裴延開了床頭燈,悄無聲息地把稿紙從周達非手下抽出,靠在一旁眯著眼睛翻看起來。
周達非的手稿寫得混亂,從字到布局都隨性得基本讓人看不懂。裴延翻了幾頁,懂了個大概。周達非不會滿意《檸檬涼》這種故事,他自己把劇本改了個底朝天,寫出了個周達非風格的三角故事。
儘管只是大綱,三個角色卻都塑造得極其鮮明,幾場關鍵的分鏡也畫得平實精準而不失靈動,有濃重不滅的情感與無法迴避的自私,令人唏噓的命運背後閃爍著的是哀傷與悲憫。
裴延捏著稿紙的指尖微微發起了抖,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不曾為一個故事如此發自本能地激動甚至心驚了。
他早慧而多識,能力太強也見過太多,幾乎喪失了被打動的能力。
裴延承認,他和周達非特殊的關係使他在面對周達非寫出的故事時更容易感動,但這分毫不能抹去周達非才華的光芒。
這樣的人,怎麼能讓給夏儒森和沈醉?
裴延決意要親手把周達非教成一個真正的導演,一個完美的、能夠與自己對話的人。
夜風沒什麼溫意,裴延的後背卻熱得冒出了絲絲的汗。他輕輕摸了摸周達非的額頭,仿佛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累了。
周達非仍睡著,感到有個什麼東西在摸自己,他下意識偏頭側身,想躲卻躲不掉。
裴延注意到了周達非在夢中皺眉嘟嘴的掙扎,惡趣味地變本加厲,捏了捏周達非的鼻尖。
周達非感到不適,發出了可愛的哼哼聲,還本能地伸著胳膊想要拽開什麼。
裴延像惡作劇成功的少年一樣露出了狡黠的笑意,他正準備鬆手,讓周達非好好睡一覺,卻被忽的一巴掌扇向了肩膀——
一聲脆脆的「啪」在寂靜的臥房中響起。裴延肩膀被打得一抖,他下意識鬆開了手。
周達非在夢中終於心滿意足。他閉著眼睛收回了胳膊,睫毛撲閃,舒服地呻吟了一聲,呼吸悠長。
裴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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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有哦!
第33章 回味青春
看著熟睡的周達非,裴延想起自己被打的右肩,一口氣死活出不去。
他再次伸手捏住了周達非的鼻子,這次力氣比較大。
片刻後,周達非終於漸漸醒了。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裴延有些意外,整個人完全是無知無覺的狀態,「老師?」
裴延收回放在周達非臉上的手,翻了個吐槽的白眼,板著臉嗯了聲。
周達非撐著手肘坐起來,「老師,你怎麼在這兒?」
裴延頓了頓,一時也想不出個合理的由頭。
「我來看看你。」裴延勾了下周達非的下巴,蓄意想拿欒微挑他,「你今晚看到我回來了吧,怎麼不等我一起睡?」
周達非對裴延的心理一清二楚,他抿了下嘴,「我以為你跟欒老師還要聊很久呢。」
「你叫她什麼?」裴延的聲調揚了起來。
「.........」
「欒…影后。」周達非認真道,「欒影后。」
裴延這才算勉強滿意。他乜了周達非一眼,「以後說話過點腦子。」
「老師,你的事情忙完了?」周達非看見自己寫的劇本和分鏡在裴延手邊,猜測裴延大約是暫時閒了下來,有空照管自己了。
「還行吧。」裴延懶懶道,「怎麼?」
「《檸檬涼》這個劇本這幾天我看完了,我覺得有問題。」周達非說,「所以我把劇本改了下,然後畫了幾個關鍵場景的分鏡。」
「我看過了。」裴延卻絲毫不見之前的激動。他把稿紙不棄如敝履地扔到床頭柜上,言語平靜,「誰讓你擅自改劇本的?全部重畫。」
「重,重畫?」周達非愣了愣,「不是,這劇本,」
「周達非,」裴延淡定道,「你上學的時候,考試能在卷子上把題目改了再解答嗎?」
「.........」
「我真的幹過這種事。」周達非偷瞥裴延一眼,小聲道。
「那能給你分嗎?」裴延厲聲道,「全部重畫,規規矩矩按照我給你的劇本來。」
可能是因為剛醒,周達非的眼皮還有些重,顯得雙眼皮格外明顯,眼尾彎出一個鋒利好看的弧度。他的眼眸折射著床頭燈的光,亮得有些過分,像一種無聲的不解和質問。
「老師,你應該能看出來,《檸檬涼》這個故事太平庸了,它完全沒有被繼續創作的價值。」周達非似是壓住了心底的不悅,輕聲辯解。
裴延幾乎不敢去看周達非的眼睛。他知道周達非是對的,但現階段的周達非還必須要學習別的東西。
裴延忍住心頭的驚跳,隨意道,「這就是你業餘和我專業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