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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達非正睡得熟,半夢半醒間拿起手機,松松掀開眼皮瞧見是丁寅,還以為是劇組出了什麼事,登時就醒了個徹底。
他一骨碌從裴延的懷裡爬起來,夾著電話邊接邊穿衣服,嗓音還有剛醒時的低啞,「喂,什麼事兒。」
裴延這一夜睡得並不熟,幾乎沒怎麼睡著過。他感覺到懷裡熱源的消失,皺了皺眉,眨了幾下眼皮才睜開,卻見周達非已經乾淨利落地穿好了衣服,又恢復了那副雷厲風行的樣子。
「什麼?」周達非系皮帶的手一頓,皮帶扣垂下發出金屬的聲音,「你大清早的打電話把我叫醒就因為我昨天晚上沒去吃宵夜?」
「我,」不知丁寅在那邊又說了什麼,周達非的神色有些古怪,「我昨天太累...回去後直接睡了,沒看手機。」
「行。我知道。」
「拜拜。」
「丁寅給你打電話什麼事兒?」裴延也醒了,他撿起衣服披上,「不是劇組出了什麼問題吧。」
「半毛錢的事兒都沒有。」周達非把褲子穿好,翻了個白眼。他看了看時間才把手機揣回兜里,「丁寅說我昨晚沒回消息,擔心我出了什麼事導致今天誤工,所以才打了個電話提醒我。」
「我看丫就是誠心的。」
「.........」
「現在才六點半。」裴延看了眼牆上掛的鐘,「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用了。醒都醒了,也睡不著。」
周達非薅了把頭髮,赤腳從影音室里走了出去,「借你家浴室用一下。」
周達非洗澡的時候,裴延讓廚房提前準備好了早餐,放在餐桌上。
他記得周達非喜歡吃很典型的中式早餐,包子、饅頭和稀飯。
周達非洗澡洗得很快。下樓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還拎上了奧涅金的紀念品。
「吃完早飯再走吧。」裴延說。
「不了,時間有點緊。」周達非順手從桌上拿起兩個饅頭,當場就咬了一口,邊咀嚼邊口齒不清道,「我可以帶在路上吃。」
「早上去找丁寅之前我還得回趟家,把電腦拿上,裡面有資料。」
「其實,」昨晚有一件與奧涅金紀念品同樣重要的事裴延沒來得及說,那就是他的畢業論文。
裴延一直想讓周達非看的那篇有關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畢業論文。那代表著真正的他、最好的他、最有可能打動周達非的他。
「什麼?」周達非一手拿著饅頭,另一隻手還在手機上戳戳點點,看起來挺認真,可能是在回消息,「還有什麼事?」
回完消息,周達非才抬起頭。
裴延覺得從各種意義上這都不是個合適的時機,可他不知道自己下次見到周達非會是什麼時候。
斟酌片刻,裴延還是開了口。他語氣平靜,「我有一樣東西,一直想給你看看。」
「什麼東西?」周達非有些奇怪。
「我的畢業論文。」裴延說。
「.........」
「畢業論文?你好端端的讓我看你畢業論文幹嘛。」
周達非感到莫名其妙。他本能地缺乏對裴延的信任,「你別是又想整什麼么蛾子吧。」
冬日天亮得晚,窗外的模樣與夜間並無多大區別。這裡僻靜,也沒有晨起的雞鳴,只有桌上白米稀飯散發的香氣帶著清晨的氣息。
裴延看著周達非費解狐疑的面容,心裡忽然生起了一股孩子般的不服氣。
裴延的很多思維是極其年輕的。儘管在外人面前刻意不苟言笑,可他並不像大多數德高望重的成功人士那般端莊嚴肅。
他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有時甚至有幾分惡趣味。他在迷失中丟失過少年人的夢想,可他在本質上永遠是那個少年。
「哦。」於是裴延沒有告訴周達非自己的畢業論文是關於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那算了。」
「等你哪天想看了再說。」
「.........」
「行。」周達非也懶得搭理裴延的欲擒故縱。他從衣架上拿下大棉襖裹上,把還沒吃完的半個饅頭拿紙巾包著塞進口袋裡,「我走了。」
「你過幾天就要去外地了?」裴延一直把周達非送到門口,卻沒有提出讓司機開車送周達非回家。
「嗯,」門一開,周達非就把冷風吹得閉上了眼。他吸了吸鼻子,「也就三五天就開機了。」
「那...什麼時候再回上海?」裴延問。
「怎麼也得等冬天過完了。」周達非把棉襖拉鏈往上扯了扯,「而且,我其實不希望在上海呆的時間很長。」
裴延:「為什麼?」
「因為那意味著我找到一份工作所需的時間很長。」周達非說。
「.........」
世界上真正的別離都是不知歸期的。裴延不怎麼畏寒,他只穿了薄毛衣,手也是熱的。他難耐地摸了摸周達非瘦削的下頜,「寶,」
周達非沒有躲開裴延的觸摸,卻打斷了他,「昨天我就想說,其實我很不喜歡聽到你喊我寶貝。」
裴延皺了皺眉,片刻後反應了過來。「寶貝」二字有太多隱秘微妙的情愫在內,宣之於口時總是不免帶上不平等下的愛憐與保護。
「我只是想表達,對於我來說你很重要。」裴延認真道,「僅此而已。」
周達非靜靜地看了裴延一會兒,「如果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我會勸你儘量不要如此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