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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比較短,但拍起來並不容易。周達非對短劇的拍攝要求和電影等同,他不能允許自己的作品中出現任何一個無意義的廢鏡頭。
因此,這第一場戲在人物性格、彼此關係乃至定基調、鋪墊後續結局等等方面都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開拍比預計時間稍微遲一點。男二沒有按照周達非的要求把自己曬黑幾個度,化妝多費了些功夫。
但男二拍起來的鏡頭感很強,表演也很鬆弛。這部劇的演員以新人為主,對於表演經驗不足的演員來說,排練與真正在鏡頭前演戲還是有所區別的。
在鏡頭的聚焦下,一丁點兒的反應與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女主的狀態明顯過於緊繃。
今天下午裴延也留在了片場,行使自己作為「資方」和「製片」的權利。在他看來,第一場戲難度並不算高——這整部戲難度都不高,何況周達非對於如何理解和把握角色已經講得非常到位,裴延覺得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演成這樣十分有失水準。
周達非對女主的表現也不是很滿意,但他覺得這種程度的失誤在接受範圍之內。就像開學第一天被數學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十個當中有九個都是懵的一樣,這屬於人之常情,周達非認為女主只是需要稍微多一點的時間去適應。
可裴延的表情毫無掩飾地越來越沉,就差站起來替周達非發火了。
開拍第一天出師不利,劇組的氛圍漸漸悶了下去。女主肉眼可見地狀態一次比一次差,其他演員難免有所不耐煩。
又一鏡失敗後,周達非喊完卡後就靠到了椅子上。他沒再說話,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全場。
第一場戲就拍成這個鬼樣子,全場鴉雀無聲,屁大點兒的動靜也不敢有。
周達非自己情緒也不是很好,但主要不是因為拍攝遭遇瓶頸。他從開機起心情就不好,或者說,他連日來都鬱鬱寡歡。
周達非想了想,竟站了起來,眾目睽睽下徑直往裴延的方向走去。
在場有不少人都聽說過《失溫》片場裡周達非當眾坐在裴延腿上的有色新聞,瞬間精神了起來。
裴延卻是饒有興致。他向來不畏人言,甚至頗有幾分得意地想著,周達非是不是來請他指教的。
「幹嘛啊。」裴延悠閒地看著周達非。
周達非卻沒有裴延的閒情逸緻。他直截了當道,「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
裴延感到難以置信。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你呆在這兒讓大家都很緊張。」周達非說,「尤其是呂珧,她平時完全不是這個狀態。」
呂珧就是女主的扮演者。她長得小小的,是個堅韌努力、心思又有點重的女孩子。周達非知道她功底紮實準備也充分,表現不出來純屬發揮問題。
裴延:「.........」
「你再繼續呆下去,今天太陽落山了這戲都拍不完。」周達非指了指光線柔和的天空,繼續道。
「.........」
事實證明,周達非同為裴延的員工,對於公司內其他員工的心理是揣摩到位的。
裴延在整個片場的目瞪口呆中離開了。周達非一天下來第一次感到了自由和放鬆。他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喇叭,「大家不用緊張,放輕鬆,休息15分鐘再繼續。」
「.........」
這15分鐘,周達非能感覺到四周在竊竊私語中不斷有視線向自己投來。他下意識挺了挺背,這是人類希望向他人展現自己積極形象時的慣有動作。
周達非絕大部分時候都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自己。但今天略有不同,或許這是第一次他作為自己被大家認識,而不是作為裴延的「小寶貝」。
15分鐘後,呂珧一條過了。
裴延並沒有離開,他的車就停在片場門口。呂珧找回狀態後進度就快了起來,周達非在下午六點多宣布今天收工。他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只剩下一丁點兒暗光,顯得裴延那輛悶騷而具有標誌性的車格外不正經。
呂珧收工後主動來找周達非,為自己今天的失誤致歉,並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狀況。周達非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三兩步走到裴延車邊,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片場剛剛收工,門口正是人多的時候。周達非關上車門後三秒,伴隨著一聲低沉的發動,車緩緩起步,不一會兒就開遠了。
「拍完了?」車上,裴延聲調不輕不重的,「滿意嗎。」
「嗯。」周達非正朝窗外發呆,「還行吧。」
裴延有些陰陽怪氣,「你今天是殺我祭旗啊。」
「.........」
「大家都很怕你。」周達非看著裴延,「你自己沒發現嗎?」
裴延冷哼一聲,「合著演員狀態不好還是我的鍋了。」
「這不是誰的鍋的問題。」周達非認真道,「只是問題出現了就要想辦法解決。」
「總歸你在片場也沒什麼用,不如迴避一下讓演員放鬆下來。」
「.........」
「行啊你,翅膀硬了是吧。」裴延逐漸咬牙切齒,「上午才開機,下午就覺得我沒什麼用了。」
「你這簡直是剛開始過河就動手拆橋。」
「.........」
這一刻周達非忽然思維產生了跳躍。他看著裴延半真半假的責怪,在心裡想著,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並不想要你給的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