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這也是他從前的日常。周達非會玩會鬧,能喝遍一整條街的酒吧,但更多的時候卻偏好獨處。
看書、看電影、自己創作。
只是今天他始終不太專心。
今天是他爸媽的結婚紀念日,儘管他爸媽的婚姻就像他們家的家庭關係一樣,全靠周立群一意孤行地強制維持。
燕名揚昨天的微信讓周達非想假裝忘記這個破日子都做不到。他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
他有點想給媽媽打個電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媽媽今天心情應該也很不好。
他媽媽應該心情就沒怎麼好過。
周達非的獨立精神也不是從天而降的,他打小就極端渴望自由,希望把周立群這個自以為是指手畫腳的人一腳踹出他們家。
他擺脫周立群的意願甚至比擺脫裴延還強烈。
周達非以前經常想,如果他有足夠的能力讓媽媽相信他可以自己過得很好,不需要周立群的錢和權勢,那麼媽媽就可以選擇自由了。
這個上午周達非沒畫多久的分鏡。他寫了點自己的劇本。
他能感覺到這是個適合創作的上午。他的情緒催著他像渴求呼吸般投入創作,而全然不關心會不會有收穫。
這會兒哪怕是裴延就站在他面前一張張撕他剛寫完的稿紙,他也是不會在乎的。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周達非按裴延交代的去了七樓。
裴延倒是不在小宴會廳里,楊天也不在,裡面只有欒微。
周達非知道裴延最希望自己不要跟任何人講話,再加上他今早心情不佳,對欒微的印象也一般,所以沒有主動跟她打招呼。
他逕自在餐桌前坐下,目前只上了些開胃的點心,大部分都是他不喜歡的甜食。
欒微正坐在對面喝茶,頭髮是看似隨意實則蓬鬆蜷曲恰到好處的程度。她的五官是極明艷的,不瞎都能看出這是個絕世美人。
「你說他倆是不是過分,」欒微說話像捏著嗓子,細細的,「哪有把客人單獨扔在這兒的。」
「怎麼說我們也是老同學。」
周達非面無表情地拿了塊沒有夾心的小餅乾,嘎嘣一下咬成兩半,一齊扔進了嘴裡。
「裴延去接電話了,」欒微一手撐著臉,沖周達非挑了下眉,「楊天說是去點菜,我才懶得一起呢。」
周達非把餅乾吃完,依舊沒說話。他一直都對這種故作嬌滴滴的女性無感,可能是因為生來慕強,喜歡直來直去。
「其實今天我主要是想找機會來看看你的,」欒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聲像冷僻莊園暗夜裡清脆卻詭異的風鈴,「或者說,是觀察一下裴延和你的狀態。」
「…………」
這會兒再不說話就不禮貌了。周達非抬頭看著欒微,他不裝傻但也不想戳破,直截了當,「哦?」
欒微斜斜地靠到椅背上,像一幅國際大片,「我承認我大學期間追過裴延,我們是拍作業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大家都很想跟裴延合作,不論是為了藝術還是績點。」
裴延學生時代的作品拍得很好嗎?周達非忽然有些好奇,並油然而生了一股毫無道理的不服氣。
「我好歹也算是我們表演系的系花,但到畢業也沒追上他,裴延某些時候挑剔得可怕,無論在事業還是感情上。」
周達非面無表情,在心裡冷笑一聲。
就裴延還在事業上挑剔?
只怕挑出來的全是掙錢的行當。
「我沒追上,有點難過,但也沒什麼辦法。」欒微繼續道,「我也有我的事業,我的人生還有很多別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把大把生命都耗在愛情上。我只能時不時盯著裴延的動向,畢竟他這種性格大概率是要孤獨終老的,我覺得我未必就沒有機會。」
「只是我竟沒想到,在我們這代人都過了荷爾蒙過度的青春期,開始無欲無求專心搞錢的時候,裴延竟然……遲遲開花了,」欒微的大眼睛亮得像燈光下的鑽石,表明她著實很驚訝,「還是他主動的。」
「真是自然界的奇蹟。」
「…………」
周達非覺得欒微身為一個文藝工作者,能把裴延的變態掌控當成唯美愛情,這種對暗戀對象的了解程度和理解力也挺「奇蹟」的。
這會子楊天點完菜,推門進來了。他見到周達非也不太吃驚,「裴延還在打電話呢,等他來了咱們再上菜。」
楊天在欒微身旁坐下,「你們在聊什麼呢?」
「沒聊什麼。」欒微是個嬌羞卻可愛的女人,賭氣賭得明明白白,「反正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也不是說給你聽的。」
「………」
楊天是知道欒微追過裴延的事的,他們都是大學時期的朋友。
就這關係,只怕欒微跟周達非沒幾句好話要講。
楊天打圓場似的沖周達非笑了笑,示意他不要當真。
而始終對欒微的陳述保持沉默的周達非此刻卻若有所思,片刻後道,「我覺得欒影后說得對。」
「啊?」楊天有些奇怪。
欒微剛剛說了一大通,自己都想不起來多少句。她也有些意外,「我什麼說得對?」
周達非隨意道,「人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事業重要,不值當把年華虛度在愛情上。」
「………」
沒一會兒,裴延接完電話回來了,打了個響指示意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