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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電影導演去拍宣傳片是一種多麼自降身價的行為嗎?你知道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創業公司都會在五年內倒閉嗎?」
「你想以導演為自己的終身事業、想要走進藝術的最高殿堂——你就必須要懂得愛惜羽毛!」裴延的呼吸有幾分急促,他望向周達非的眼神似在發抖,「今天江一則已經承諾願意跟你和平解約。寶貝,你,」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管我叫寶貝。」周達非很不耐煩。他像是終於忍不下去,厲聲打斷了裴延。
裴延的胸膛微微起伏,就像他如今的心緒。
周達非煩躁地閉上了眼,咬字很重,「這是我自己的事。」
「你很強、你說得都對,但這是我的事。」片刻後,他重新睜開眼,眼底泛著倔強的紅,嗓音有幾分沙啞。
「你,」裴延的聲音已經夾雜著幾分鼻音。他伸出手,試圖去摸周達非的臉,卻被躲開。
「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周達非偏過頭去,再看向裴延時他的語速慢了幾分,音色昭示了他輕微的哽咽,「真的。」
「那就聽我的話。」裴延放下手,克制地往後退了一步,「別的事都可以隨你,我不會幹涉。但這次你,」
「羽毛是很好看,」周達非卻再次打斷了裴延,「可它生來就不是為了好看的。」
裴延揉了下眉心。他搖了搖頭,幅度很小,不知是在表達對周達非的不贊同,抑或是嘲笑自己。
周達非的聲音輕了幾分,眼神卻很堅韌,落在裴延的眼中有一種詭異的破碎感,「我選擇不愛惜羽毛,因為我要飛。」
天際的雲重重疊疊,灰得層次分明。遠處鐘聲如洪,乘著午夜的冷風傳至四方,空靈綿長而莊嚴不減。
周達非從地上撿起小刀,合上掛回自己的鑰匙鏈。很顯然,他今晚並不打算留宿。
而裴延也沒有開口挽留。
「剛有句話忘了說,當你認為你已經封神的時候,就是你從神壇跌落的開始。」周達非沖茶几上指了指,「那詞典送你了。」
說完周達非便抬腳離開。他推開門,狂烈的冷風呼嘯得像鬼跑調的歌聲,趁周達非不注意之際砰的一聲把門吹關上了。
周達非有些無語,覺得今日不順。他嘆了口氣,正欲再次開門之時,裴延卻忽然開口,「你是真的很想拍這個宣傳片,」
「當然。你不許再管這事。」周達非理所應當地把裴延的話聽成了一個簡單的疑問句。
「我走了。」周達非說。
「還是僅僅不願意聽我的話。」與此同時,裴延不疾不徐地接上了這個提問的後半句。
第118章 不同尋常
「你說什麼?」周達非心裡一緊,語氣不自覺地沉了下去。
「字面意思。」裴延說。
周達非轉過身,只見裴延正看著自己,眼神如深山古寺般靜而深沉。
「一件你很想去做的事,和一件我不讓你做的事情,」裴延走近。他的個子很高,聲音不怒自威,「你會選哪個?」
周達非抬起頭,他掌心一酸,莫名其妙地發了點熱汗,黏糊糊的。
這室內的暖氣開得太猛了。
「你不要妄圖對我施加什麼影響,」周達非心下煩躁,語速也快了幾分,「沒用的。」
「我沒有。我只是...」裴延抿嘴頓了頓,「想試探一下。」
「試探?」
裴延呼吸溫熱,周達非不耐煩地偏過頭去,「我說過你的感情會對我造成困擾,我並不喜歡你喜歡我。」
「對。我知道。」裴延的語氣坦率自然,「可這並不是你的性格。」
「論愛情,你談過戀愛,對暗戀自己的人也不會反感。你還記得你打架進派出所那次嗎?那個女孩子就喜歡你,別說你看不出來。」
周達非不動聲色地咬了下唇,唇肉內部的隱痛能帶來自虐般的爽感。
「論事業,」裴延笑聲隨意,「絕對的自由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你也壓根兒不是那麼天真的人。」
「你吃過的苦、做過的忍讓和妥協...很多我都看在眼裡,只是沒有插手,」裴延的語速輕緩下來,「也不敢插手。」
呼吸聲說明裴延又走近了幾分,周達非能感到那道熾熱的視線對著自己一動不動。
「那你應該繼續保持。」周達非說。
「我沒打算為我這次的行為作任何辯解,」裴延說,「可我發現你對我的抗拒有點不同尋常。」
「不同尋常?」周達非轉過頭去,正對上裴延的視線。他冷哼一聲,「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過多少『不同尋常』的事。」
「但我們之前已經和解了,不是嗎?」裴延的手腕微動,或許是想摸摸周達非的臉,卻最終沒有抬起,「在你搬出去之後,如果不是我的堅持,你應該是打算跟我形同路人,把我當成地球上七十億人里最平常不過的一個。」
「你是這麼計劃的。我能感覺到。」
風隔著門響起,隱約吹抖了裴延的聲音,「然而每次我們見面,情況都並非如此。」
周達非下意識抿緊了唇,卻難以無動於衷。
「當你安慰我霍金也沒有得過諾貝爾獎的時候,當你跟我說你也投了《左流》的時候...我相信,這不是你會對另外七十億個人做的事。」裴延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顫動的唇格外明顯,像他此刻砰砰跳著的心臟,「你並不反感我,你只是反感我主動跟你產生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