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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把腳從桌上放下來,起身踱了幾步,「你為什麼覺得這是個爛片。」
「這個劇本,人設只能說是還行,無功無過。」周達非談起專業問題很客觀,「但劇情就很糟糕了,胡亂拼湊了幾個常見的套路。」
「可以說是既不夠意料之外,又不夠情理之中。」周達非遲疑片刻,「也就是邏輯和創新都不行。」
裴延沉默片刻,「可是這裡面有些元素我很喜歡。」
話到此處,周達非已經完全確定了這肯定不是裴延寫的劇本。
「那得改,得大改。」周達非毫無顧忌斬釘截鐵,「基本等於改成另一個故事。」
裴延沒說話,像是還在思索。
過了會兒,周達非試探著問,「老師,這...應該不是你要拍的新戲吧。」
「不是。」裴延搖搖頭,似乎覺得周達非這個問題很好笑,「這個劇本是別人拿來給我的,問我要不要買。」
周達非明白了,「您要是真的喜歡這種風格,也可以發回去讓他重改一遍。」
「我一般不給人第二次機會。」裴延說,「劇本多的是,等他改還不知道改成什麼樣,不如找個新的。」
周達非愣了愣。
他想起沈醉跟他說的那句「裴老師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
他對此有心理準備,但這句話從裴延嘴裡說出來還是很有衝擊力。
裴延注意到了周達非的異樣。他皺皺眉,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才反應過來。
「怕了?」裴延又變得一臉壞笑。
周達非很坦誠地點了點頭。
「換成別人,我肯定不會給第二次機會;不過你嘛...」裴延不輕不重地點了下周達非的眉心,「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所以你要懂得珍惜。」
「.........」
「...嗯。」周達非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裴延對今晚的周達非格外滿意,「行了,回去睡吧。」
周達非體內的咖啡因代謝得差不多,要不是因為看劇本他早就困了。
他見裴延還要繼續工作,也就不多話。
只是走到門口,周達非又折了回來。
他面無表情地親了裴延一口,然後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乾脆地離開了。
裴延:「.........」
周達非回到房間也沒立即就睡。
今晚儘管驚險,但周達非發現,當討論專業問題的時候,他對裴延的各種負面情緒會消散很多。
而裴延看他的眼神也相對客觀,不帶什麼個人情感。
可能因為這個時候是藝術凌駕於一切之上,他們在現實中的既定關係退而其次了——
他們此刻是平等的。
像兩個素昧平生的人為了同一件事在途中相逢。
周達非並不覺得裴延是個合格的導演,也不會因此就改變對裴延的整體看法。
但這的確是難得能讓他平靜、輕鬆、甚至會有些許愉悅的時刻。
周達非在黑暗中睜了好久的眼睛才緩緩睡著。
第二天周達非下樓的時候,意外地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個人。
估計是裴延的客人。
周達非不太關心。今天好容易晴了,他打算吃完早餐就出去澆花。
那人見他下來倒是多看了幾眼,「你就是...上次慶功宴上那個小朋友?」
「.........」
「嗯。」周達非不得不應了聲。
沙發上這人有點壯實,穿著普通坐姿隨意,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周達非。
「哦...」看到周達非轉過來後,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周達非本不欲多說,卻發現面前這人有點眼熟。
「...楊天老師?」
「你認得我?」楊天的兩根眉毛舞了起來,「裴延跟你說的?」
「呃...」周達非遲疑片刻,「我以前就知道您。」
楊天是個攝影師,常年擔任裴延電影裡的攝影指導。
其攝影水平常常讓周達非難以理解他為什麼要糟蹋自己給裴延打工。
「您是來找裴老師的?」周達非主動問。
他不喜歡裴延,但對楊天還是很尊重的。
楊天很隨和,還有幾分八卦,「對。他是不是還沒起呢。」
「.........」
「我不知道。」周達非實話實說。
「楊天老師,您吃過了嗎?」周達非想了想,「要不要來廚房吃點。」
「我就,」楊天話說一半突然頓住。他望著周達非身後神情一動,周達非回過身,發現是裴延來了。
裴延毫不客氣地沖楊天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自己找個地方滾。
楊天攤攤手,先去了餐廳。
「周達非。」一夜過去,裴延又冷淡了起來。
周達非簡直莫名其妙,「怎麼了。」
「你認不出我,倒是能認得楊天?」裴延問。
「.........」
靠。
「還有,」裴延冷笑一聲,「你管誰都叫老師?」
「.........」
靠*2。
「我這是表示尊敬。」周達非儘量克制自己,「總不能直呼大名吧。」
「文明用語千千萬,你詞彙量也未免太匱乏了。」裴延翻了個白眼。
「.........」
楊天來找裴延是談正事的。
周達非出門澆花前聽了幾句,裴延新電影的攝影指導應該還是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