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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周達非像是認命般平靜地站了起來。他看起來有點兒微醺,眉宇間卻是堅定的,說話也清晰。
周達非從桌上拿了瓶沒動的伏特加,李秘書瞬間心裡一驚,覺得周達非怕不是要敲酒瓶動手了。
可周達非只是動作熟練地開了這瓶酒,然後站到梁謂面前,「今天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因為我心裡一直很感激你。」
「去年平安夜的時候,我應該陪著他的,可是我沒有。如果他那天晚上出了什麼事,我永遠都無法原諒我自己。」
「呃,」梁謂有點無措,「其實我,」
周達非說完,也不等梁謂的回覆,直接抓著瓶頸對嘴吹了一整瓶伏特加。他的脖頸繃出一個優美堅韌的曲線,喉結快節奏地滾動著,偶有些酒從瓶口溢出,從他的嘴角星星點點滴落。
李秘書從沒見過這種場景,驚得一時愣住,等他反應過來想上手阻止周達非時,周達非已經幹完了整瓶伏特加,把酒瓶哐當一聲放到了桌上。
不知為何,他此刻看起來倒是在場幾人中最鎮定清醒的。
梁謂驚了好一會兒,連忙拿起自己的酒杯,「我,」
「哎,」周達非攔住他,「你不用喝。我不喜歡斗酒,更不喜歡逼別人為了面子喝。」
「我自己也一樣。我喝是因為我喜歡喝,或者我願意喝。」
沈醉沒說話,但始終看著周達非。
今天沈醉像是認識了一個新的、完全不同的周達非,特別是當他談論起過去、藝術和趙無眠。
在周達非的描述里,趙無眠是一個天真爛漫又悲天憫人的理想主義者,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從人到文再到言行舉止,都極具天然無矯飾的藝術氣息,浪漫而不可方物。
這讓沈醉有一絲毫無來由的微妙醋意,卻又很神往。
可周達非先前一直在跟梁謂聊趙無眠,酒也混著喝了不少,壓根沒注意到沈醉看他的眼神有幾分不太一樣了。
「走吧,」周達非抹抹嘴,沖李秘書隨意點了個頭。
「那,那,」李秘書一天之內經歷了過多衝擊,話都說不利索了,「走,走吧。」
梁謂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沈醉拉住了他。
走了幾步,周達非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頓住了腳步。他回過頭,從兜里掏出了一片葉子遞給梁謂,「等你回北京,什麼時候有空見到趙無眠把這個給他。」
梁謂愣愣的,上前接過,「啊?」
周達非目光有些遠,「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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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時期,北魏大臣陸凱與南朝宋著名史學家范曄(《後漢書》作者)為摯友。
某年,陸凱率軍南征路過梅嶺,正逢梅花盛開。他遇見了北上的驛使,便折一枝梅花,又賦詩一首以贈友人。
「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第13章 39.4度
「我市變更發布暴雨紅色預警信號,三小時內降雨量將達100毫米以上。請市民注意防範...」
手機響了。裴延關掉了電視機。
「餵。」
「裴老師,」李秘書氣喘吁吁像是在喊,說話受周圍聲音干擾不太清晰,「找到周達非了,我現在帶他回來。」
楊天不久前聞訊而來,問道,「找到了?」
裴延沒什麼表情,點了下頭。
「在哪兒找到的啊?」楊天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他到底怎麼出去的?」
裴延神情鬆散,把手機按了往茶几上一扔,翹起腿靠到沙發上,沒有說話。
酒吧里,李秘書找到了周達非就連忙給裴延打電話,邊打邊急匆匆往外走。
結果他打完就發現周達非不見了,四下環顧見周達非還站在卡座那裡,不知跟沈醉還有沈醉旁邊那人在說些什麼。
李秘書簡直頭大,只能折返,親自把周達非拉了出來。
周達非說不清是醒是醉,說話還算正常,可李秘書站在酒吧撐傘的片刻,他就已經直挺挺像看不見雨似的走了出去。
天光大暗,烏雲相纏,瓢潑大雨不要命似的砸向人間。
周達非昂首闊步,背挺得筆直,淋得透濕的黑色毛衣緊貼在身上,線條美而有力。他看起來倔強驕傲,讓人一時分不清他走向的是領獎台還是刑場。
「周達非!」李秘書連忙撐好傘追了上去。
周達非仿若沒聽見般,他身高腿長步履飛快,李秘書緊追慢追也只能堪堪跟在後面,一直到了別墅門口都沒能給他撐上傘。
別墅院子前的大鐵門這次倒是沒鎖。
周達非走到門口腳步頓了頓。他仰起頭往鐵門的最上方看了眼,隨後雙手用力推開了門。
大門哐當一聲巨響,裴延正在客廳里,聽到聲音緩緩睜開了眼。
楊天站了起來,「你待會兒跟他好好聊聊,別動手。就算你是養條狗,也不能這樣關著啊。」
裴延起身把門打開,站在別墅前的廊下,面無表情地看著進來的周達非。
李秘書跟在後面慌裡慌張的,周達非倒是無所畏懼。
天已經完全黑了,院子裡只亮著門口的兩盞街燈。
周達非自狂風暴雨而來,看見裴延也毫無躲閃,渾身皆是一往無前。黑色毛衣包裹出他年輕修長的身體,隔著好遠都似乎能感覺到溫熱的性感,令人腎上腺素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