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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男子不欲多做糾纏,索性甩下外衫,掙脫而去。
灰熊追著他咆哮了十里路,想起身後的七七似乎已受傷,便放棄追擊,折返回去。
灰熊化回人形,全身赤條條的無一塊布遮羞。他想過去查看七七受傷沒,又不好意思這個樣子過去。七七把從青衫男子身上扯下來的外衫朝後扔給老六,他立刻披上遮住身體。只不過他兩腿間空蕩蕩的,走起路來總是襠中帶風。而且這破衣服兩側竟然是開襟,走起來路來他的腿隱隱作現,不能完全遮擋住。
七七沒受傷,老六也就放下心來。兩人灰鼻子土臉的頹在草地上坐了一會兒,接著就深一腳淺一腳,沒精打采地走回去。
陸瘋子和其他四名手下昨日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務,於傍晚時分回到他們的下榻的驛站。晚上吃飯時他們沒看見麼六和七七回來,心知這倆傢伙玩心重,便沒等他們。第二天早晨他們吃飯的時候,看見驛站門口站著倆身姿挺拔,氣質不俗的乞丐。
這倆乞丐比一般乞丐貧窮些,他們連鞋子都沒有。只見這一高一矮倆乞丐,無比堅定地向陸瘋子等人走來,一屁股坐在他們的座位上,麻溜地盛粥吃餅夾菜,狼吞虎咽。
他們好像認出來這倆人誰了……
“哈哈哈哈哈……”陸瘋子直接笑岔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吧,衣服都賭輸了!”老二,真身黑鳳凰,綽號黑炭,此刻開心地手舞足蹈。昨兒見老六和老七沒回來,他們也開了賭局。他賭他們輸得只剩內衣。
老三樹精,因吐納真氣時常發出噗噗聲,諢名屁精。老四魔族之女,美艷不可方物,人稱瑪瑙。他倆默默數了幾個金錠遞給老二。因為他們特別相信麼六的賭技,賭麼六贏。
“呦!還鼻青臉腫的,昨天打架了!你身上這衣服……哈哈,不是你昨兒出門那身把?”陸瘋子笑的特別放肆,伸手抬起麼六的下巴。麼六不耐煩地用筷子敲開頭兒的爪子。
就是這時,陸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撩起麼六的衣服,讓大家都看。
“沒穿褲子!願賭服輸。”陸瘋子對其他人說。
老三老四又默默數了幾個金錠給頭兒,然後老二黑著臉把剛贏到手的賭注全給了頭兒。他們之間賭的是,麼六有沒有穿褲子回來。
老二和老三老四賭,陸瘋子分別和他們賭。
最後陸瘋子全盤贏。
七七抬頭狠狠剜了陸瘋子一眼,陸瘋子看見她渾身髒兮兮的越發狼狽搞笑,控制不住的在那哈哈大笑。
老五無名氏在一旁涼颼颼地看著,他那張萬年不變無情無欲的冰山臉此刻還是冰著。
老四瑪瑙湊過來,小聲道:“這次我押你這邊,加注。”
老三屁精也加注。
老五無名氏沉默不語,靜觀其變。
麼六和七七被他們狠狠嘲笑了一番,心裡憋著火,填飽肚子就各回各的房間更衣洗漱。
半個時辰後。
瑪瑙,屁精,無名氏站在三樓客房走廊里默默地假裝看風景,等七七從陸瘋子房間裡出來,他們迅速躥進陸瘋子的房間。陸瘋子看見他們冒出來,匆忙把一張紙條踩在腳下。
紙條還是被搜出來,是七七寫的借據。
“願賭服輸!”三人齊口道。
七七入寒衣侯府時間最晚,積蓄最少。跟其他六人借錢幾乎不還,陸瘋子每次都發誓說再也不借給她。
無名氏賭陸瘋子一定會犯賤,再次借錢給七七。
三人拿了賭注,並肩走到遠處,齊齊發出一聲爆笑。
老三屁精和老四瑪瑙對無名氏佩服得五體投地。無名氏淡定的頂著他那張冰山臉,揚長而去,外出執行任務。
第7章 第七章 琵琶解語(三)
燒餅鋪的老闆終於結束一天的忙碌,洗涮收拾乾淨後,坐在長條凳上使喚小夥計給自己盛上一碗胡辣湯再捎帶一疊燒餅。
這是他每天必備的行程,忙活一天後總要坐下來吃上幾疊自己做的燒餅,再配上一大碗胡辣湯。
有時吃著吃著老闆就哭了,夥計不解就過來問他怎麼了。老闆嘆息一聲,道,燒餅還是燒餅,人卻不是原來的人。
夥計是個憨厚的小伙子,不識文不斷字的,聽不懂老闆的話,卻又不忍心已經年過半百的老闆這般傷心,每逢這個時候便默默陪老闆坐會兒。
今天老闆心情很好,讓小夥計坐過來一起吃。這老闆做燒餅的手藝可是這邊關小城的一絕,同樣的配方夥計和老闆的做出來的餅卻是天差地別。小夥計不服氣,老闆這時候總是樂呵呵地告訴他,有些事得上了年紀才懂,這餅的味道也要經了歲月才好吃。小夥計仍然聽不懂老闆在說什麼,但是不重要,老闆的話總是很有道理。
小夥計就著胡辣湯,大口吞咽著燒餅,年輕人胃口就是好,永遠吃不飽。他抬頭打個飽嗝的功夫兒,看見一個怪人越來越近,徑直向他們的鋪子走來。
“這位客官,真對不住!我們打烊了。”小夥計見有人來,立刻禮貌的起來哈身招呼,這是他的習慣。
老闆正對那人坐著,湯碗到了嘴邊停住了,無心再喝湯。
來人背光站著,昏暖的暮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就錯落在老闆座位的前方。小夥計有些看不清他臉,但勉強看得出男子身後背著的東西是個琵琶的形狀。
“在下走到這裡很是辛苦,現在腹中饑渴難耐,想跟店家討些飯食吃。”背著琵琶的男子談吐清晰,衣著乾淨整潔,“只是……在下身上沒有錢,前幾日路遇賊人,被搶了。”
小夥計瞪大眼睛,不知是因為男子想吃白食的行為而驚訝還是好奇男子被打劫的經歷。
“不過不會白吃你們的,”青衫男子說道,“在下願意彈奏一曲,以供二位賞樂。”
小夥計回頭看看老闆,又看看燒餅爐子。他們爐灶中還有些余火,麵團也剩些,可以現做幾個餅。以往也有乞兒和窮人向老闆討飯吃,老闆也總是樂得施捨。今兒這人衣著打扮也不像是個要飯的,只怕真是遇到什麼難處,才不得以向他們開口的。
小夥計正值貪圖新鮮愛熱鬧的年紀,見男子背著琵琶,心裡痒痒得不行。他平時就愛聽曲,更愛惜那些奏曲的人才。他期盼地看著老闆,希望得到老闆的允許。
老闆點點頭,小夥計立刻樂呵呵地去揉麵團。
“先生請坐。”年過半百的老闆禮讓了一把,邀請青衫男子坐過來他這一邊。
桌子上還剩一些殘湯和小夥計咬剩的半張餅,青衫男子也不嫌棄,拿起餅就吃。
“師傅手藝非凡啊!”青衫男子讚嘆道。
老闆也道:“先生也不一般吶。”
兩人都笑了。
青衫男子笑得坦然,老闆的笑卻是眼帶寒光的殺意。
“東嶽南臨海域,西臨交趾、天淮等國,北邊是運河,東邊是官道。”青衫男子道,“雖是遠在邊關的一小城,但局勢穩定,各國往來商戶繁多,卻也是個繁華的城鎮。是個安家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