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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陳路周從別墅回到出租屋,剛剛吃了一頓午飯,場面鬧得不太愉快,人剛進門,鞋都沒來得及換,姑媽的電話就緊追不捨,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提醒他不要忘恩負義,「路周,你從小就懂事聽話,這次可不好這麼犟啊,你爸爸媽媽養了你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虧待過你,他們對你比對陳星齊還要好,你當然也很爭氣。我們都知道你成績好,但是路周啊,對於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其實文憑倒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你能為這個家做什麼,你個傻小子,你還以為他什麼都不會留給你啊,但前提是你得聽話。姑媽這幾年年紀大了,說話也就直白些,你不要往心裡去,說白了,他們就是養一條狗,這麼十幾年也養出感情來了。」
陳路周當時想說,姑媽,其實老不是問題,姑父不會因為你臉上多了一道魚尾紋而少給你生活費,但是倚老賣老才是問題。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就掛了。
當時陳路周人坐在沙發上,兩腿敞著,手臂無力地垂在腿縫間,那清瘦的手臂上青筋仍舊爆起,五官冷淡,他麻木不仁地低著頭,然而攥著手機的手,像個沒知覺的機器「松一下,緊一下「地捏著手機似乎在把玩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分明的線條肌跟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跳著。顯然是習慣性動作,他遇到難題或者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就會這樣,漫無目的地看自己手上突起的筋絡,估計也是被他這麼玩的,他的青筋才格外明顯。過一會兒,陳路周大概是玩累了,他將視線轉到窗外,心餘力絀地看著一窗子疏疏密密的雨簾,好像要將整個世界填滿了,一條條長長的接天雨幕,仿佛一座牢籠。
近乎在沙發上發了一下午呆,窗外的雨落落停停,太陽出了一小晌,也沒將那光落到他身上,他心裡始終覺得空蕩蕩。大概四點,朱仰起來了,抖落一身雨點子進來。
「我叫了人過來聚聚,」他把傘收了,仍在門口,在門口的進門墊上潦草地踩了兩腳說,「我也打算早一個月過去,反正你走了我也挺無聊的,後天我跟你一起走,對了,我買了兩個卡啦ok過來,等會唱兩首,今晚咱們就是畢業狂想曲。」
陳路周是十級小提琴手,他唱歌也很好聽,小學的時候還挺能顯擺,一有什麼文藝匯報演出,他都是第一個報名,一人至少表演倆節目。後來上了高中,就不愛參加這種活動了,甚至在特長那欄都直接寫無。就不愛顯擺了唄,朱仰起是覺得他多少知道自己招人,知道收斂了。說實話,陳路周屬于越長越帥類型,小時候那臉瘦的跟尖嘴猴似的,不像自己圓頭虎腦地招人喜歡,朱仰起當時還賊替他擔心,這傢伙以後找對象堪憂。後來發現事態發展並不如他設想的那樣。
小孩或許胖點好看,但是男孩子就不一定了,陳路周小學還算是個正常男孩,到了初中就徹底跟朱仰起天人兩隔了,他倆每天都混一起,開始還不覺得,後來陳路周去外省讀書,偶爾過年回來一趟,朱仰起就發覺不對勁了,打球看他的女生特別多,走路上都有人過來要聯繫方式,甚至連一些看著年紀都可以當他媽的阿姨都上來湊熱鬧。直到上了高中,校草頭銜摘都摘不掉,要知道市一中像谷妍藝術生非常多,也出了不少明星校友,帥哥美女雲集的地方,學弟們那麼一屆一屆更新疊代,看來看去還是陳路周這種冷淡混球最有味道。
朱仰起嘆口氣,要不然,谷妍能想跟他想成這樣?
「誰來?」他問。
「就姜成他們吶,還有個神秘嘉賓,等會你就知道了,你別管了。」
陳路周懶得管,往朱仰起身上意味不明地撂了一眼,就窩沙發上閉目養神了,朱仰起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聲若蚊蠅,聽得陳路周昏昏欲睡,後來就真睡著了,朦朧間覺得頂上的燈很刺眼,就隨手撿了個帽子蓋在臉上,仰面靠在沙發上,接著睡了。
徐梔剛進門的時候,便看見這樣的場景,黑色的漁夫帽被人折了一半鬆散地蓋在眼睛上用來遮光線,只露出下半張清晰英俊的臉,嘴和下巴。線條流暢乾淨,喉結冷淡地突著,耳朵上是那天剛跟她一起打的耳洞,還不能戴耳釘,只差了一根黑色的管子。下顎線這樣看就很硬朗,她想,接吻應該會更清晰硬朗。
陳路周是被人親醒的,他睡得很淺,開門聲其實都聽到了,只是當時以為是朱仰起拿了外賣還是什麼,就沒管,迷迷濛蒙地靠著睡,直到身邊的沙發凹陷下去,才覺得可能不是朱仰起。
徐梔半跪在沙發上,一隻手撐在沙發靠背的頂上,托著腦袋,然後低頭去吻他,一下下從他眉眼,順著他的鼻樑骨,生澀而又纏綿地一路吻下去,那細細密密啄吻聲,聽得人心發顫,徐梔親得也發顫,如果這時候他睜眼,應該能看到她眼底那振翅的蝴蝶,壓抑而又興奮。
屋內靜謐,那渾噩的接吻聲逐漸大膽,兩人嘴角開合度都非常大,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現在似乎在吞著彼此,像兩位旗鼓相當的將軍,都企圖讓對方屈服於自己的兵法之下,然而兩人心跳在空氣中翻滾,氣息撲了天,他還是低低喘息地跟她確認了一句——
「是想我了,還是想接吻了?」
第59章 畢業·狂想曲(一更)
話音剛落,徐梔不管不顧地親著他。正要說話,廁所門猝不及防地傳來啪嗒一響,兩人方才如夢初醒,家裡有人?陳路周低嗯了聲,兩人便火速從對方身上剝離,論裝模作樣,他倆真是一把好手。眼神瞧過去,一個比一個無辜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