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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原曜天生自帶一種沉穩的氣質, 半點不怯場。他清了清嗓子, 調試了下話筒, 流利地把檢討書念了一遍。
他從翻牆的前景講起, 再講到翻牆的地點,最後講到領了一袋子廣西特產回學校,為了湊字數, 他還把什麼特產都說得清清楚楚, 跟報菜名兒似的, 惹得圍在門口的學弟們陣陣發笑。
那些笑都是憋在嗓子囔渢眼的,卡雞毛了。
白條見年級組長轉身過來要收拾他們了,於是先發制人,怒斥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注意素質!」
許願半掩著嘴, 憋笑憋得很辛苦。
原曜表面仍舊維持著鎮定, 並與許願繼續保持兄友弟恭的友好狀態, 念完後挪開凳子,對許願做了個請的手勢。
手上的稿子是原曜改過的,理由編得很牽強:因為原曜跑下樓的時候踩到了許願一腳,所以許願追著要去干架。
昨晚兩個人想出這個理由之後,許願問,那學校不會再給我追個尋釁滋事嗎?原曜哼一聲,說又沒打起來。
況且,你打得過我嗎?
說完他還故意逗許願,朝人晃筆。許願抬手抄起沙發上的抱枕,要和原曜決一死戰。
「我一定好好改正,下次絕不再犯。檢討人,許願。」許願深呼吸一口氣,堅定宣誓,整個校園都迴蕩著他清脆的嗓音。
他念完,在旁邊監督的主任們散開,說許願原曜你倆把檢討貼到年級公示欄上去。原曜沒鳥他們,抬手接過許願的檢討書,準備一塊兒貼了。
白條還在門口喊,「臥槽真貼?那你得找個好位置,這檢討書一貼要貼一年的,明年你的喜報也可以貼在旁邊!」
廣播站站長是高二的學弟,長得挺好看,戴個槍色眼鏡斯斯文文的,學校里不少人認識他。
一見那些什麼主任啊老師的都走了,許願抱著胳膊,走到站長學弟旁邊,問他,能讓我加入嗎?小學弟臉一紅,點頭答應下來。
於是,許願就靠著念檢討的那一口流暢、標準的普通話,「走後門」進了廣播站。
為此邱寧還專門來了趟一班笑話他,說有些人打臉真是快啊,才說了沒什麼勁兒,轉頭就加入組織了,怎麼,不想帶我玩?
許願說沒有,就是覺得廣播挺好玩的。想要說什麼,都聽得到。
一整天,許願都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思維。
他在回想昨晚自己琢磨出來的驚悚結論。
我喜歡原曜?
我有病吧我喜歡他。
我喜歡誰不好啊我喜歡他?
再扒著腦袋思考一會兒,許願又覺得。
對,我就是有病。
要怪就怪,
年少的喜歡來得太快。
雨水打落院裡的芭蕉,再大的葉片都接不住傾盆的雨,羞得許願抬不起頭來。他在懵懵懂懂間總算明白,邱寧說的「開竅」原來是這種感覺。
一個人的神思、情緒,連帶記憶,都被另外一個人所牽動。
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事情。
以前顧遠航總愛那他初中跟著一大群男生追的那個女生開他玩笑,但事實是許願連那個女生的名字都記不起來。她宛如一個美好的符號,是某種象徵,一直留在他們共同的青蔥歲月里。
要不要下個小藍交友軟體了解了解?
許願的手指在ap*p商店猶豫不決,還是下不去手,了解什麼啊搜出來那些人也不是原曜。他的第二反應是開始在草稿本制定計劃,畫了個潦草的思維導圖。
一,向原曜出櫃。
出櫃這一欄又分支出兩個結果,要麼收穫一句「哦」,要麼和原曜當姐妹。
當姐妹的這個推斷,來自原曜說喜歡壯實型。
許願腰身勁瘦,該有的都有,但肌肉都是薄薄的一層,剛好適中,膚色又偏白,絕對不是原曜形容的那種鋼鐵猛男。
許願愁死了,心想要不然去健身房練練吧,唉,不行不行,哪有高三跑去辦健身卡的,要是真拿課餘時間去健身了,許衛東都得從局裡趕回來抽他個底朝天。
二,喜歡就要衝,要向原曜表白。
想了想原曜一面對自己就高冷司馬臉的情況,許願就快把明年的氣都給嘆完了,表個屁啊。
他決定還是先把這個想法給按回襁褓里去。
這時候的許願根本沒想過,自己是個臉色藏不住事的人。
風吹過天台,初冬的落葉紛紛揚揚。
落日的餘暉灑下來了,家屬區天台上只有兩個金色的銅像在欄杆邊蹲著。
銅像之一的許願仰著漂亮臉蛋,唉聲嘆氣,臉頰被夕陽映射出酡紅。
這天台是顧家樓頂的,視野比自家那一棟還要好得多,往外望能看到穿梭在後面小巷子裡的車輛,還有路邊隨風傾倒的野草。
今天周五,為了減負,高三晚自習取消了,五點一下課就讓他們該滾蛋滾蛋去。
冬天的天黑得早,這會兒才不到六點,城北的太陽已經開始自天空降落。
落到家屬區西邊的鳳凰山上。
顧遠航一聽許願有喜歡的人了,連說好幾聲終於終於,站起來說要先冷靜,許願問你冷靜多久,顧遠航比了個七。
許願問:「七天?」
顧遠航答:「七七四十九天。」
「你練絕交丹呢,不行。」許願懨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