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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在原曜的記憶長河中,許願還是一隻不起眼的小帆船。
他記得家屬院的天台,是小時候大家一起看飛機起降、一起約架的地方。
這一陡然回想起來「許願」這個人,原曜腦海里的畫面定了格。
一個小男孩和自己組合跳馬蹲,上一秒笑得眉飛色舞,下一秒摔得哇哇大哭,膝蓋全是血,也不知道留疤沒有。
嗯,想起來了。
好像還挺倒霉一人。
*
每一天,高三教室的上午都非常統一。
班裡大部分同學都會抓緊上午的時間睡覺,下課鈴一響,仿佛一顆安眠藥就來了,動作整齊劃一,基本全趴在了課桌上。
原曜精力再好,課間都要補覺,因為睡醒之後腦子會清醒很多。
許願今天連午休都不太睡得著。
雖然說父母平時不太盯著學習,也不管他,但是成績單家長簽字這種事情,父母親還是沒有缺席過的。
初來乍到,班上同學也不太清楚他家庭情況,這張單子沒簽字,都不知道怎麼往上交。
今天一早醒來,許願手機震動,一接電話是許衛東打的,在那頭說話的語氣都小心翼翼,問兒子還簽字嗎?
許願當時沒吭聲,坐起身來拉窗簾,天都還沒亮。
他嘆一口氣,說不用了,爸你忙了一宿好好休息吧。
哎,早知道昨晚就在單位門口蹲一夜的,總能逮到他爸上個廁所的時間。
午休結束,下午第一堂課準備開始上了。
班長這才開始收成績單,一路從第一排收到許願這兒,看了一眼他沒簽名的空白處,說:「許願你這沒簽字啊。」
許願剛想說什麼,身後原曜突然打斷他:「舒京儀,等會兒去游泳館嗎?」
第一次聽到舒京儀這個名字的時候,許願還以為班長是個女孩兒,後來發現班長個性溫柔,待人接物有耐心,這個名字還挺襯他。
班長舒京儀像是沒反應過來原曜忽然喊自己,愣了半拍,原曜又補充道:「今天老陳回來了。」
老陳是校游泳隊的主教練,上周去省上參加培訓,整整一周都沒在隊裡。
一般情況下,老陳是不帶著他們這些高三的非體育生玩兒的,但是只要原曜在,老陳還是樂意陪這群小子練一練。
「真的?」
舒京儀音量變大,又東張西望,捂住嘴,低聲道:「別讓白條知道!」
他話剛說完,屁股被白條抽一下,白條在後面粗聲粗氣地罵:「當我聽不見?等會兒把你頭按水裡!」
舒京儀扭頭,拿手裡的紙張抽回去:「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白條一邊說一邊往後撤。
舒京儀收回了手,才發現手裡拿的是原曜的成績單,心虛地沖原曜笑笑。
他看見空白處簽了字,驚道:「哇,終於有人給你簽字了。你爸媽回來了?」
原曜皮笑肉不笑的:「嗯。」
舒京儀點點頭,追白條去了,全然忘了還要收成績單的事。
見舒京儀走了,原曜伸出手,壓低嗓音,朝前桌喚一聲:「餵。」
許願打直了腰板,但沒回頭。
不知道為什麼,許願這截白白的後脖頸看得原曜手痒痒,他特別想伸手去把許願的校服衣領理一下。
原曜知道這人擺譜呢,非要喊大名才能搭理人,只得嘆一口氣,又叫他:「許願?」
許願這才微微側過臉,把臉蛋擋在捲起的《教材完全解讀》後,特別鬼鬼祟祟。
許願說悄悄話:「幹什麼?」
原曜問:「昨晚你沒見到他們?」
這不廢話嗎?
許願翻個白眼給他,把頭扭過去了。
「反正你就直接這麼交吧,班主任不會說你。愛聽不聽。」
許願:「……」
連關心人的話都能被原曜說得那麼彆扭。
不過許願還是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在肩膀上,表示聽到了。
晚自習前,教室里人不多。
原曜和游泳隊的同學一起回來了。
白條嗓門兒特別大:「原曜你周末真不跟我們一起去體育公園游泳?」
「補課。」
原曜把毛巾蓋在頭頂,頭髮照舊沒擦乾,進教室時都還在往鬢角滴水。
另一個同學起鬨:「哎喲,偶爾放鬆放鬆不好嗎?」
舒京儀忍不住也抬高音量:「在學校里還游不夠嗎你們?」
「不一樣,體育公園那是恆溫的,學校這水溫都要凍死我了……」白條邊說邊發抖。
眼神在教室里掃了那麼一圈,原曜看見許願趴在課桌上枕著手臂睡覺。
許願大半張臉都藏在手臂里,長袖校服裡面穿的是薄衛衣,帽衫扣在後腦勺上,碎發遮住半邊鬢角。
原曜遠遠望去,只看得清對方的眉眼。
許願還睡得挺香,但像被吵到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時候,不說話的原曜突然開了口:「我剛在樓梯間看到何老師了,估計馬上就來。」
舒京儀被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指揮:「安靜安靜。」
一群吵吵嚷嚷的人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許願的眉心舒展開了。
坐回位置後,原曜把毛巾從頭上扯下來,也懶得擦了,就搭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