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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猛的吸了口氣,慢慢地、慢慢地分三次吐出來,這種方法是舅舅教她的,可以讓憤怒或者驚恐中的人迅速冷靜下來。她從牛仔褲的插袋裡緩緩摸出一把小刀,按動刀柄上的一個凸起的按鈕,嚓的一聲,刀刃從側面彈出,閃閃放光。
刀也是舅舅給的,美國原裝進口的蝴蝶跳刀,鋒利無比。
有刀在手,她的膽子大了些,站穩腳跟,第二次大叫:“不管你是誰?再惡作劇下去,我可不客氣了??”從舅舅那裡,她學到一部分中國武術,儘管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卻已經給宿舍里的夥伴封了個“十三樓俠女”的雅號。
依舊沒人答應,她剛剛要邁步上前,把燈籠砍個稀巴爛。她不相信世間有鬼神妖怪這回事,那些東西,應該只出現在低級恐怖小說上或者是某些粗劣的民間故事中。她的蝴蝶刀砍竹竿可算是小菜一碟,那次在去南方旅遊的時候,一刀把碗口粗的毛竹都砍斷了半邊,把幾個鄉民驚得錯愕萬分。
她只邁了一步,驟然停住,因為第二盞燈籠又亮起來,相同的白紙燈籠,卻是懸在空中。
“啊??”
這次她看清了,其實第一盞燈籠是挑在鐘樓門口的,看樣子應該是插在鐵柵欄門邊的牆縫裡。第二盞是在二樓的鐵窗上,她記得那扇窗戶已經從裡面被釘死了,外牆沒有攀爬之處,燈籠是如何**上的呢?
接著是第三盞,懸在更高處,正好能照亮鐘樓錶盤上僅存的分針。月光跟燈光的共同映射下,那根分針像一柄直指天空的利劍,帶著不可阻擋的銳利殺氣。鐘樓的外牆,這個季節本該枝繁葉茂的爬山虎都死掉了,只剩下乾枯的褐色枯枝殘葉,鍥而不捨地趴伏在牆壁上,像巨大古怪生物的觸鬚,似乎隨時都會活起來,擇人而噬。
“跑??”那是杜薇心頭閃過的唯一念頭,瞬間便傳達到腿腳,利索地後轉,撒腿狂奔。
“我……好……苦……呵……”有個古怪而悽厲的女聲響了起來,就在杜薇脖子後面,她甚至感到有股陰森森的涼氣正吹在自己後頸上,渾身皮膚驟然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她滿腦子只剩下“奔跑”兩個字,同時各種各樣披頭散髮的女鬼形象一瞬間都浮現在眼前,慘不忍睹。
肺部空氣急速進入,杜薇感覺自己的呼吸功能正在衰竭,只有兩條腿機械地交替向前。
大概有三分鐘吧,她已經奔到了林蔭道的盡頭,向右一拐,跳到學校後面的東西大街。忽然之間,滿街霓虹閃亮起來,喧鬧的市聲迎面撲進她的耳朵,剛才的恐怖燈籠、女鬼叫聲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滿頭冷汗和手裡的書、刀。
“什麼?你說自己在狂奔的時候,始終抱著那本書,不可能吧?”
說話的是楊雪,一個眼睛細長,戴金絲邊眼睛的女生,她是杜薇的死黨,一直對杜薇的大膽佩服到極點。她手裡抓著一瓶可口可樂,嘴邊咬著吸管,習慣性地瞪大眼睛。每次,她聽杜薇轉述恐怖小說,都會有這種表情。
“對,一直抱著書,拚命跑拚命跑,那個女鬼??我猜應該是女鬼,就在我脖子後面噴著涼氣,噝噝噝噝……”她摸摸自己的脖子,那種感覺令她極不舒服,仿佛有什麼很討厭的東西,已經粘在脖子後面,怎麼擦都擦不掉。
“嘿,只是一個噩夢而已,有什麼大不了?可能是你小說看多了,才會做噩夢!聽我的,明天把那些神神鬼鬼的爛書都去圖書館還掉,借幾本最新網絡言情小說來看,換換腦子,自然就不想那些東西了!”這次說話的是宿舍里第三個成員蘇蜜,一個長相甜美,眼睛大大、睫毛長長的女孩子。她有蜜一樣的健康膚色,性情溫柔,是學校里男生追捧的對象。
她們三個同居一室,杜薇的大膽、楊雪的誇張、蘇蜜的溫柔都是十三號樓女生里最引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不錯,那是杜薇的一個夢。
“今天什麼日子?”她起身推開窗戶,還沒到熄燈時間,校園裡幾座教學樓、宿舍樓、辦公樓都亮著燈,幾百個窗戶里燈光通明。
她伸開雙臂,用力伸了個懶腰,感嘆道:“光明真是個好東西,它讓鬼怪妖魔無所遁形,只能藉由黑暗來遮掩自己丑陋的軀體??”
“杜薇,那是你寫的新詩嗎?”楊雪誇張地叫起來,把可樂吸得滋滋作響。
杜薇的文學課是最棒的,無論是散文還是新詩,次次都能受到導師的嘉獎,一直都惋惜她這樣的才女不去中文系實在可惜。
她們三個是化學系,最常做的功課就是每天跟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分子式、化學元素打交道,還得填各種各樣的化學實驗報告。
杜薇回頭一笑:“不,只是人生偶爾發出的感慨。哦,對了,改天我得去找找林凱,他爬進過鐘樓,我得問問他裡面到底什麼樣子!”她有些心事重重。
“算了吧杜薇,把那該死的什麼鐘樓忘了吧!”蘇蜜在上網,對杜薇的小題大做不屑一顧。
“林凱?哎,聽說他最近一直泡在圖書館裡死拚恐怖小說,不會是想向你看齊、向你靠攏吧?”楊雪又誇張地叫著。她剛剛換了本學年第六個男朋友,正處於新鮮階段,對任何男女同學戀愛的小道消息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