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寧樂語自顧自的改掉了對程越的稱呼。不僅如此,除非必要情況,她還會一直躲在樓上琴房裡,避免和程越有任何的接觸。
程瑾敏銳地察覺到了寧樂語面對程越時的態度改變,也猜到了導致這一轉變的原因,雖然很是心疼這兩個小朋友,對於如何解決造成二人逐漸疏遠這一情況的根源性問題,程瑾卻始終無能為力。
為了幫助改善寧樂語和程越之間的關係,程瑾有時候甚至會故意把寧樂語的上課時間提前,課程一結束她就立馬出門,讓寧樂語幫自己給程越轉交幾句叮囑。
答應了幫老師傳話的寧樂語會乖乖坐在程瑾家沙發上,等到程越到家一開門,她就立刻站起來,側過頭不去看他,脆生生地說:「程越,老師說她晚上和朋友聚會,讓你自己解決晚飯。」
之後便抓起她的小背包,仰著頭從程越身邊走過去,逕自開門回家。
那時的寧樂語從來沒有發現過,在寧若雪不去接她的日子裡,總有一個挺拔清瘦的少年身影悄悄跟在她的身後,確認她安全到家後才放心返回。
那段時間裡,程越一邊忙著適應洛安這邊學校的教學進度,一邊想盡辦法和寧樂語緩和關係。
然而一向都是被其他同齡人討好著要和他好好相處,從沒經歷過這種需要自己主動去哄人的棘手情況的程越,所能想到的「求和」辦法,也只是在每天放學後,快步去到學校附近的蛋糕店裡,為寧樂語挑選一個或造型可愛、或口味極佳的小甜品,再急急忙忙趕回家送給她。
每到這時,下定決心和程越保持距離的寧樂語總是嚴肅地板著一張小臉,生硬地說:「我不要。媽媽說了,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程越通常會好脾氣地看著她,耐心地哄,「我不是陌生人,你之前還叫我程越哥哥的,你忘了麼?」
寧樂語搖搖頭,「之前是之前,那時我喜歡你,才叫你哥哥,可是現在……」
「現在開始討厭我了麼?」
「我,我也不知道。」寧樂語茫然地看著他,喃喃道:「我只知道我媽媽很喜歡你,如果你是她的小孩,她會更開心的。」
寧樂語悶悶不樂地低下頭,「可惜媽媽的小孩是我,她才會每天不高興。」
程越輕輕嘆了一口氣,再次把小蛋糕遞給寧樂語,摸了摸她的頭,「她沒有不高興。快回家吧,不然你媽媽要擔心了。」
——
寧樂語靠在車窗玻璃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窗戶上一顆顆緩慢滑落的雨珠,以及隔著一層細微雨霧看不真切的街道對面的招牌,回憶著和程越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突然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程越,當時如果沒有你和程老師一直堅持要送我去學校上課,我可能真的就是一個失學兒童了吧。」
程越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半晌才啞聲說:「不會。」
「怎麼不會呀。」
寧樂語不滿地說:「我媽當時一心只惦記著讓我被王偉林認回去,寫進王家的族譜,根本就沒想過讓我去讀書的事。還好當時程老師說服了我媽,由她來暫時充當我的撫養人,不然我可能一輩子都進不了學校了。」
寧樂語無聊地伸手在車窗上敲了敲,看著原本還沒凝成一條線的水珠迅速滑落下去,小聲說:「那時候你再早點兒去程老師家就好了,我就能早點兒上學了。」
程越靜靜望著前方空曠的道路,像是沒聽到寧樂語的抱怨一般,輕聲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不會的。」
如果程越知道當初他和程瑾的一片好意,會導致幾年後的寧樂語被突然與其他人結婚的寧若雪強行帶出國,一夜之間失去了她的所有消息。
那他當時一定會攔住程瑾,二人再另想其他辦法說服寧若雪慢慢放開對女兒的掌控,讓寧樂語像其他同齡人一樣,能夠接受正常的學校教育。
那是程越迄今為止最後悔的事。
——
寧樂語和程越幼時的關係能夠得以緩和,全部憑藉著程越和寧若雪的一場突如其來的爭吵。
那天,剛放學的程越慣常地走向學校附近的甜品店,繼續著他試圖用小蛋糕小甜點哄好寧樂語的計劃,卻意外看到了一群到程越學校參觀學習的小學生。
看著一群年齡相似的小蘿蔔頭嘰嘰喳喳地和同伴們聊天玩耍,再想到總是一個人孤單上著鋼琴課、獨自坐在路邊看人看樹看雲的寧樂語,程越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不可言說的憤怒。
那天恰好寧若雪來家裡接寧樂語下課,見到程越後就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說自己最近又給程越買了一本習題冊,改天給他拿過來。
程越一時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開口質問寧若雪為什麼一直把寧樂語關在家裡,不讓她去學校讀書。
寧若雪驚訝地看著他,不贊同地說:「我沒有關住樂語呀。」
她伸手拂了拂肩上的碎發,溫柔地看著程越笑了笑,「樂語她爸爸不願意認她,一直不給她上戶口,導致她沒辦法辦理入學手續去不成學校,你怎麼能責怪我呢?」
程越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震驚地看著寧若雪一臉無所謂的神情,「樂語已經七歲了,到現在還沒上戶口?那她平時怎麼去的醫院,怎麼接種的小兒疫苗?」
「小孩子總會生病的呀,隨便吃點藥捂捂就好了,沒必要一定去醫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