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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宋子清,他的側面哀傷又落寞,這樣的眼神,我在魑魅那裡見過,我在冷陌那裡也見過,我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眼神。
“怪不得以前遇到的長輩都說,愛情就是毒藥,一旦飲下,萬劫不復。”宋子清望向天空,瞳孔漸漸放空:“誰都不想飲毒,但誰都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間,毒藥竟然早就種在了心底,不斷發芽,不斷長大,最後終於遍布心臟,遍布大腦,遍布全身。”
他的話中壓抑著某些無法表達出來的感情,我有些懂了,安靜了下來。
我扶著宋子清走進前面的大庭院裡,夜晚冰城的風吹在身上,很涼,讓人清醒,但清醒著的人,並不想清醒。
要去後院需要上個小樓梯,我扶著宋子清讓他先上去,他走上樓梯,在樓梯的盡頭回過頭:“丫頭,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嗎?”
我仰頭看他,晚風自我們身邊吹過,刮著男人白衫獵獵作響,身後是一望無際看不到邊的黑暗天空,這一瞬間,思緒便被拉到了初遇的那天。
那時的我才剛接觸到這個鬼怪的世界,我差點被夜冥強吻,冷陌為此和夜冥去冥界決鬥了,留我一個人在空曠大別墅中。
我在臥室中聽到外面有響動,很害怕,但還是決定出去一看究竟。
天很黑,光很暗,我抱著掃把撞到樓梯上的小賊,小賊用黑絲襪套著臉,當時我還默默吐槽了一下這小賊的裝束,這小賊嚇唬我,說要揍我,沒想到卻被我一掃把呼到了臉上,捂著臉對我說:“小丫頭,能打輕點不?”
他忽悠我他是什麼盜墓世家,裝出很弱的樣子,摘了頭套之後卻是意外的英俊清朗,眸光清澈,笑容陽光。
那時的我,還天真的想,這年頭的盜墓賊,都長那麼帥了嗎?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宋子清也在台階上歪著腦袋醉意迷濛的望著笑,笑著笑著,他說:“人生若只如初見,便不會再生出其他念想,那該多好,該多好啊。”
人生若只如初見……
是啊,誰能想到那日的小賊竟是個能與冷陌打成平手的超級大陰陽師,誰又能想到這個強大無比的陰陽師竟然會是我的親哥哥,而誰又想到,宋子清他,對我……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你哥哥,或許後面……也就沒有後面了。”宋子清頓了頓,自嘲的扯下嘴角,然後轉身,朝前走去。
如果從一開始就以兄妹相處,也許真的不會成為今日這樣,他喝的酩酊大醉,悲傷如此。
我和宋子清一起走過了那麼多那麼長的路,一路相伴而行,我和他之間的回憶淅淅瀝瀝浮上心頭,往日那些我並沒有在意到的小細節,此時細細想來,才猛地驚覺,也許從一開始,把對方當做純潔革命友情的人,只有我一個。
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們就錯了。
我垂下眸,慢慢的跟在後面,上了階梯,走進了後院。
宋子清直接回他房間去了,都不理我,我想跟進去,他已經反手關上了門,我差點被撞到鼻子,摸著鼻子喊了他一聲:“宋子清。”
他沒應答,擺明了不想理我,我聽見他擰開酒瓶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千古罪人。
看看手中飯盒,我垂頭喪氣的轉身,先去把飯送給另外兩個祖宗吧。
先去給宋天痕送飯,宋天痕神情怏怏無精打采的,接過盒飯說了句謝謝把盒飯隨手往桌子上一擱,又繼續回床上倒下了。
我也拿他沒辦法,我又不是哲學家心理醫生什麼的,沒法幫他開解,只能罵他一句:“死孩子,你就繼續頹廢去吧!”
“好的,姐,麻煩你替我關上門。”宋天痕悶聲回我。
我氣的把他門用力關了起來。
之後我去給魑魅送盒飯,又被魑魅冷嘲熱諷痛罵了一頓,大意就是像冷陌那種半分優點都找不出來的男人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愛死愛活的,還不如愛他這種渾身優點英俊瀟灑的男人,說我是受虐癖,還說我是腦子瞎了,才會看上冷陌,扒拉扒拉的,魑魅這嘴本來就又毒又賤,我被他罵的差點就要想不開人生哭著跑走了。
明明是他罵的我,最後我還被魑魅扔出了屋子,很重的扔出來,屁股摔在地上,疼的我一眼淚花,沖房間裡高高在上睨著我的男人吼:“魑魅你就是個混蛋!”
“你就是個白痴,不想看到你!”魑魅啪的砸上房門。
感覺就像是我特別對不起他一樣!
我揉著屁股憤憤的爬起來,又氣不過,狠狠踹了兩腳魑魅的門,結果被魑魅一道陰風打在身上,把我拍在旁邊房子的牆上,差點沒把我打吐血!這要死的魑魅!
我抹著眼淚揉著心口,默默在心中把魑魅罵了一頓,像他罵我那樣,也只能在心中罵他了,特別沒出息。
在院子中停了一會兒,最終我還是去找宋子清了。
不管怎麼說宋子清也是我哥哥,他現在喝醉成這樣,我不能為了自己逃避他的感情就對他不管不顧。
宋子清房間距離魑魅和宋天痕的並不遠,我站到宋子清門前,敲門:“宋子清。”
裡面沒有回答,甚至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第544章
“宋子清?”我又喚道。
可還是沒聲音。
宋子清不會是出事了吧!
這裡畢竟不是人界,而是冰城,宋子清又喝了個酩酊大醉,如果有什麼刺客之類的來暗殺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就急了,使勁敲門:“宋子清!宋子清!宋子清!”
不行,沒聲音,我要召喚紅紅破門而入!
就在這時,房間門猛地一下子打開了,我撲了個踉蹌,踉蹌著往前跌進去,顧不上許多了,急著大叫:“宋子清!”
宋子清就在盡端的床邊地上,人靠著床,彎了一隻膝蓋,一手握著酒瓶,房間內並沒有開燈,黑暗中,他就這樣安安靜靜,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樣的宋子清,讓人心痛的無法喘息。
“宋子清……”我低低叫了他一聲。
他抬眸看向我,眸中染滿了濃烈深邃的酒意。
“為什麼我剛才叫你你不回答我,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你出事了。”悲傷似乎能夠感染人,我的心頭也變得越來越難受。
他不回答我的話,只是定定看著我,我就站在門邊,他在最裡面,我們隔著一道黑暗的距離,沉默蔓延。
良久良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
宋子清終於開口了,他說:“我突然想到以前無意間看過的一本小說,上面有句話,似乎就是我和你的現在。”
“什麼話?”我帶了些哽咽的鼻音問他。
他眼神漸漸飄忽,唇角勾了些起來,並不是高興,而是自嘲的悲傷,他說:“千年萬年過去,她於那一頭,我於這一頭,生生的兩端,我們彼此站成了岸。”
千年萬年過去,他於這一頭,我於那一頭。生生的兩端,我們彼此站成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