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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脊緩緩弓下,李誠姿態放得很低:「年哥,您也看出來這都是些新人,剛混沒多久不懂規矩,不是故意要來搞事的,您想怎麼樣我們絕沒有二話。」
姜予年沒理他,徑直走到禇臨跟前,蹲下後看準了對方的手腕,抓住沒有受傷的那隻,將人給拽了起來,滑膩冰涼的觸感在指尖掠過。
李誠咬咬牙,接著道:「年哥,你看,他這手腕剛才劃開了好大一個口子,現在還往外流血呢,我這就出雙倍醫藥費給兩位同學道歉,馬上把這兒給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謝謝。」
姜予年面前的青年低聲道,隨著他站起,清冽好聞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浮到鼻端,姜予年終於看見他的臉,周遭瞬間消音。
青年冷白皮,神清骨秀,活像冰水裡浸泡的白瓷,仿佛嘶嘶冒著涼氣,因為氣息淡漠清冷得太過,疏離感和距離感很濃。
他一向少言寡語,簡短的謝語從他嘴裡出來,卻不會讓人感覺到敷衍。
姜予年視線下移,凝在他淌血的手腕:「謝談不上,你被韓舉他們連累,我自然不可能放著不管。同學,去處理下傷口?」
禇臨低垂眸子看了眼傷口,臉上沒什麼表情,點點頭走去清洗,青松般的身影進了包廂中的洗手間,接著水流聲響起。
另一個長髮披肩的學生自己爬了起來,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勢,只是那頭假髮已經岌岌可危,他乾脆給扒了下來,露出一頭細碎短髮,這也是個男生。
姜予年這才將注意力轉回李誠,他沒聽到李誠剛才又說了什麼。
李誠被看得渾身僵直,硬著頭皮說:「您看這樣成嗎?」
「再寫份八百字的檢討,等回去告訴褚昀,今天這事兒等我過兩天得空,再找他清帳。」
這是不準備放過的意思了。
「年哥……」
李誠面露難色,要是因為今天這事,姜予年帶人找上昀哥,他不得被削掉一層皮才怪。
姜予年似笑非笑:「不想寫?」
「想寫想寫!」
姜予年對他們的學習態度抱有懷疑:「是真心想寫?」
李誠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們都是自願要寫的,不是被逼的。」
姜予年這才點頭。
李誠消沉地指揮手底下十個小弟抄起傢伙整理包廂。
坐在電腦跟前的高中生回頭笑了笑,剛才李誠嘲諷他們不識時務,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李誠是這個處境,果然比他們要識時務多了。
禇臨清洗好傷口回來,看到的便是這副場面。
包廂里鍵盤、滑鼠、座椅歸位,窗明几淨,地面上沒有一粒塵埃,燈光一打近乎反光。
幾個混混肚子裡的墨水加起來不夠二兩,戴著痛苦面具靠牆寫懺悔書,一群人寫得一臉便秘色。偏偏姜予年閒閒站在一邊,時不時撩起眼皮掃一眼指點,不准偷懶矇混過關。
一個紅毛正奮筆疾書寫狗爬字,他走到人旁邊:「這個語法結構不對勁啊,別急,九年義務教育把你漏網了,我這不是又把你給撈起來了。學習什麼時候都不晚,你當場學當場改,改對為止。病句連篇也敢出來跟人打架?」
「怎麼字只寫一半?你心不誠啊,不想出這個門了?」
紅毛:我他媽要是誠心學至於混成這樣被你欺負?
坐在電腦跟前,穿著十三中校服的長髮學生肩膀不住顫抖,顯然在克制笑容。
假髮已經穩穩噹噹戴好了,他這時看起來就像個甜鹽掛的女高中生,只是明顯的喉結昭示著他的性別。
見禇臨從洗手間回來,手腕處的傷口清洗好,滴滴答答淌著水,陶可伸手晃了晃手機:「剛才下單讓快遞小哥送藥上門,估計再過十分鐘就到了。」
姜予年終於大發慈悲,不在混混後邊指指點點,他走過去低眸望著那隻冷白勁瘦的右手腕,劃痕深刻突兀,他眉頭微皺。
禇臨察覺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將手往後掩了掩。
「手腕怎麼樣了?」
「只是看著嚴重,敷完藥過幾天就能好。」
姜予年點點頭,掏出手機示意:「剛敲的醫藥費,我轉給你。」
禇臨從電腦桌前拿過手機,這才看見不久前有人給他發的消息,身形一頓。
轉完帳,姜予年目光掃過妥帖放在電腦桌上的書本,再看向禇臨時,深有幾分遇到同道知音的欣賞與惺惺相惜。
他抬手拍了拍禇臨肩膀,吾道不孤。
禇臨頓在原地,神情不解。
之後,姜予年又閒下來,站在門邊守著不讓人出去,時不時看看左右兩邊的幾張狗爬字進度。
忽的,手機「噔噔」一聲響,音量不大,在靜謐的包廂中格外清晰,幾個不良少年寫得抓耳撓腮,一聽到聲音條件反射性地看過去。
姜予年面無表情回視,幾人又鵪鶉一樣縮著脖子加快速度寫,他垂頭調低音量的空當,察覺到電腦那邊也有人看他。
他沒怎麼在意,滿心滿眼都是懸浮窗上顯示的消息,抱抱小熊給他回復了。
抱抱小熊:處理好了,小陛下久等。
他日我若為青帝:小熊姐姐剛才去處理什麼事了呀?第一次見你這麼急。
發送的下一秒,室內再次響起清晰的一聲手機提示音。
「噔噔。」
姜予年有幾分驚詫抬頭,這回發出聲響的人不是他,聲源在他前邊,定睛一看,輕咳一聲調靜音的人赫然是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