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沈則鳴還沒從祁景琛幫他打架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他依然保持著方才趴跪的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祁景琛撿起書包,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那隻手很漂亮,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指腹沾了一點灰塵,大概是方才打架弄上去的。
沈則鳴眨了下眼睛,抬頭看祁景琛。
祁景琛微躬著背,額角掛著幾滴汗珠,望向沈則鳴的眼神十分溫和。見沈則鳴遲遲不回應,那雙湛藍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擔憂,他說:「傻了?」
沈則鳴確實快傻了。眼前的祁景琛很陌生,明明在一個月前,祁景琛還扔了他的貼畫本和唯一一把傘,嘲笑他是狗,做一些惡劣至極的事。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祁景琛蹲了下來,嘴角噙著抹笑,眼裡的擔憂不減反增,抬手碰了下沈則鳴的臉,笑道:「不會傷到腦子變傻了吧?」
沈則鳴搖了搖頭,祁景琛是半蹲的姿勢,沾了灰塵的那隻手很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掌心攤開,伸向沈則鳴。
這隻手掌紋清晰且深,沒有沾染灰塵,很乾淨,是剛剛向他伸來的那隻。沈則鳴想了想,把手放了上去。
祁景琛就站起身,握住沈則鳴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他站起來後,祁景琛就鬆開手,問道:「有沒有受傷?」
沈則鳴搖頭,說沒有,但是他剛說完,後腰靠近盆骨的地方就傳來一陣劇痛,痛得他忍不住彎腰。
他有很多年的挨打經驗,知道用哪種姿勢不會傷到骨頭和內臟,但也有不管用的時候。
沈則鳴仔細回想剛才挨打的時候那些人拳打腳踢過的地方,下一刻後腰卻貼上來一隻手,他吃了一驚,下意識往後退。
祁景琛就放下手,解釋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傷到哪裡了。」
沈則鳴莫名感到尷尬,右手捂住腰,小聲說:「不用。」
祁景琛點點頭,沒有再勉強,眼睛看著沈則鳴的膝蓋,「流血了。」
沈則鳴低頭一看,膝蓋那裡破了個大洞,露在外面的皮肉擦破了一大塊,青紫滲血,看起來有些嚇人。
「沒事。」他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擦點藥就好了。」
祁景琛沒有說話,他抬眸看了沈則鳴一眼,突然取下書包塞進沈則鳴懷裡,「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沈則鳴愣了下,抱緊祁景琛的書包,沖他的背影喊:「你要去哪兒?」
祁景琛沒有回頭,也沒有接話。沈則鳴看著他穿過馬路,走進了對面的某家店裡,大約五分鐘後,祁景琛拎著一隻白色塑膠袋走了出來。
塑膠袋很有辨識度,是這附近唯一一家藥店福康大藥房的。
沈則鳴有些發怔,無意識抓緊了懷裡的書包。
兩分鐘後,祁景琛穿過馬路回來了,他走到沈則鳴面前站定,又扭頭向後看,最後視線鎖定在牆角的一塊大石頭上。
「能走麼?」
沈則鳴沒有回答。
從他買藥回來,沈則鳴的眼睛就一直盯著那隻塑膠袋,眼神很亮,也很固執,就像一個迫切期待得到禮物的小孩。
想到這兒,祁景琛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他就是要讓這樣的期待一點點累加,最後打碎的時候才會更舒爽。
「藥是給你買的。」他沖沈則鳴笑了笑。
如他所料,沈則鳴的眼睛驀地亮得晃眼,他看一看祁景琛,又看一看祁景琛手裡的塑膠袋,不太確定地問道:「真的嗎?」
「嗯,這裡只有你受傷了。」祁景琛回答,「能走嗎?」
沈則鳴點點頭,眼睛終於從塑膠袋上移開了。按照祁景琛的指引,他一瘸一拐地挪到牆角的大石頭上坐下,就見祁景琛蹲下身,打開了塑膠袋。
裡面裝著一瓶碘伏、一袋棉簽和一盒雲南白藥噴霧,沈則鳴又呆住了。
祁景琛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他擰開碘伏,撕開棉簽袋子,拿了一根伸進碘伏里沾了沾,這才抬頭看沈則鳴。
「會有點痛,忍一下。」
沾滿碘伏的棉簽壓在傷口上,頓時火辣辣地疼起來,沈則鳴抿緊嘴唇,一聲不吭地看著祁景琛。
和坐在石頭上狼狽的沈則鳴相比,祁景琛的衣服依舊乾淨整潔,好似方才那場群架對他沒有影響。
他垂著眼,握住棉簽替沈則鳴消毒,動作很輕柔,以至於這點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其實祁景琛的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但沈則鳴還是感受了久違的溫暖。
祁景琛換了三根棉簽,仔仔細細對著沈則鳴的傷口清創。
末了,他拆開那盒雲南白藥噴霧,看了看沈則鳴,最後還是把東西放下,說:「我不確定你腰上的傷是什麼情況,如果傷到骨頭,就用這個噴一下。」
他說了兩遍,沈則鳴才回過神來,不過他對祁景琛的交代沒有回應,神色複雜地看了祁景琛一會兒,然後有些遲疑地問:「你……真的只是想跟我做朋友嗎?」
祁景琛彎起眼睛,沒有猶豫,很快地承認了:「當然。」
「我想做你的朋友。」
沈則鳴沒有說話,像是要確認這句話真實性,他盯著祁景琛看了很久,最後偏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再相信一次吧。
第27章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