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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聲音如此清晰,以至於我第一時間就判斷出是喜樂,是宴席間,此起彼伏的捧杯聲和划拳聲。
站在巷子口,我探頭向里望去。
看來老班長……真是結婚了。
一瞬間,我仿佛看見全村的人,都在為老班長祝賀,而老班長,也正頭帶大紅花,守著他的醜媳婦,望眼欲穿的盼著我們的到來。
興奮之餘,趙宏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給老班長打個電話?”
我阻止道:“他肯定沒時間接,咱們直接過去吧!讓紅葉和阿四看著王吼和車。”
於是,我們讓賢紅葉帶著昏迷的王吼去泊車了。而我則和趙宏,一邊數份子錢,一邊往巷子裡走去。
很快,我們轉過了巷子的拐角,徑直來到了一間大院的門口。
在那灰瓦紅磚的院落門前,我立刻看見了一個兩鬢略代斑白的男人。
那男人蜷身,正坐在輪椅里,穿著黑西服,佝僂著背,也愣眼看見了我們的到來。
他的表情,和我們同樣的吃驚。
那……不就是我的老班長麼?!
他為什麼做在輪椅里?他的腿……又怎麼了?
老班長蒼老,病弱的身體,完全在我和趙宏全意料之外,以至於在相見的那一瞬間,我們心裡既有重逢的興奮,又有滿心的傷感和意外。
三年多不見,我們都變了許多,老班長老了,也病了,而我們……也不是孩子了。
那種感覺,讓心裡涼涼的,也讓鼻子酸酸的。
可我們必定是男人,曾經也是軍人,所以,我們沒有哭。
靜默中,一切以盡在不言,再重逢,又仿聞軍號嘹亮……
我們兩個人呆滯著表情,走到老班長面前,略一對視後,“咕咚”一聲,跪了下去!
緊接著,我們在班長複雜的眼神中,抱著他殘破的身體,痛哭著,發泄著,哀嚎著。
抹淚間,我們盡情潑灑著心中的鬱結,傾訴著三年不見的思念和歷歷苦難的艱辛。
痛哭中,我對老班長說道:“班長!你的腿是怎麼傷的呀!為什麼不和徒弟說?”
老班長:“其實……”
趙宏打斷道:“就是呀班長!為什麼什麼事都瞞著我們?連結婚這麼大的事都不明著告訴我們麼?”
“這……”
“班長呀!你以後就有媳婦了!可得好好過日子,這腿上的傷,慢慢治,得有信心!~”
“我……”
“老班長!田不二他說的對呀!嫂子丑你別往心裡去!晚上拉了燈都一樣!我二舅和我說,能生孩子的媳婦才是好媳婦呀!其餘的都是扯淡的……”
“嗯?!!!”
……就這樣,我們也不知道歇斯底里的哭了多久。
直到我們哽咽的聲音小了一些以後,老班長才面帶尷尬的拍了拍我們的脊背道:“那個……你們認錯人了吧?我……不是趙海鵬。”
“啥?”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老班長。
怎麼可能?!
坐在輪椅上的人,見我們不再哭泣之後,立刻告訴我們道:“我是趙海鯤……趙海鵬是我弟弟,你們說的班長……就是他吧?”
我聽了趙海鯤的話,忽然感覺自己瞬間石化了!
這人,可丟大了!
平心而論,這趙海鯤簡直是和我老班長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仔細看的話,也能看出許多的端倪和不同。
相對於我記憶中的老班長,趙海鯤明顯蒼老很多,而且整個人也瘦小許多。
最重要的是,趙海鯤,是坐輪椅的。
其實,如果不是三年不見,如果不是我心情澎湃。也不至於擺了這麼大的一個烏龍。
現在好了,搞得自己下不了台,回頭王吼他們要是知道了,還不管定怎麼褒貶我呢。
不過,相對於我們的尷尬,老班長的哥哥趙海鯤卻要大度很多,他哈哈一笑便化解了我們的囧境,然後又恢復了那副有些頹廢的常態,伸出手指著我道:“你就是田不二吧?我弟弟前幾天一直念叨你要過來,今天能來……我們趙家,很高興。”
趙海鯤的話,終於讓我有了借坡下驢的餘地。
於是我趕緊點頭,打哈哈道:“就是我呀!師叔,我師父趙海鵬呢?聽說他今天結婚?全村人都來了?我想見見他呀!”
趙海鯤聞言,緩緩的伸出了手臂,指著他身後的大門道:“他剛拜了堂,進去……就能看見他了。我領你們去。”
趙海鯤的話,讓我再次高興了起來,隨後我們推起他的輪椅,就一起往那灰瓦紅磚的院子裡走去了。
在院子裡,我們首先看見的,是七八桌人滿為患的宴席。
果然如那老太太所說的,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全村的男女都來到了這趙家大院裡吃請。一瞬間,就讓我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熱鬧氣氛。
不過在這熱鬧的“婚慶”中,我卻發現了很多不和諧的因素。
也因為這些因素,我的心情迅速從喜慶,變成了,詫異,又從詫異,變成了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