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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雖然這麼想,但我不可能讓場面繼續冷下去呀,要不然這狐狸一樣的老東西一不高興了,以為我框他,再把那十幾號徒子徒孫拉出來給我唱一出,也不合適。
於是,我硬著頭皮繼續回應道:“……不過,我師父也挺牛的,人家祖上是御廚,還有皇帝給的菜刀……”
我還沒說完呢,這雷老頭就突然由疑轉笑了。
“沒錯!就是他!”他用手拍著桌子就突然喊了這麼一嗓子,好像從我的話里抓到了一條長蟲般興奮。
……就是誰呀?我好像誰也沒說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雷仁雷老頭徹底不再對我的身份起疑了,他還搖晃著身子,和我擺譜道:
“你不知道也正常呀!必定,那是咱們五臟廟上上代人的‘恩恩怨怨’,像你們這樣的小輩子,自然不懂那些年代的刀光劍影,兒女情長呀!”
雷仁的話里,明顯有褒貶我“見識短”的意思,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人家說著,我也只能賠笑臉聽著。
誰讓人家活得比我老,以後也很可能死的比我早呢……
那雷仁看著我“恭順”的態度,當即居然倚老賣老了起來,他一口一個小輩的叫著我,等菜上其整之後,還讓我給他填酒加菜,是全然不把我當外人呀!
不過即便如此,我也忍了,誰讓咱吃的是人家送的“白食”。喝的是不要錢的“敬酒”呢。
而且,雷仁嘴裡雖然說隨便整幾個菜,但招呼我們的,可都是真傢伙,是下“血本”的。
就憑這一點,我也的忍著。
關於他“隨便”上的那兩個菜,我也挺服氣的,因為我只粗略看了一眼,就驚的差點把眼睛珠子都掉下來。
為什麼呢?因為人家給我上的是粵菜中的兩道“頭菜”,“鱔魚(代蛇)龍虎鬥”和“麒麟鳳爪鱸”!
就這麼兩道菜,其中的用料製作我不需要細說,只說這其中的寓意選材,就已經甩出那些“私塾”的廚子好幾條街了。
別看只有兩道菜,但其中卻飛禽走獸全有,龍虎鳳麟俱全,看上去就是金光閃閃,虎氣龍騰,有大家排場,更讓人垂涎三尺,簡直驚瞎我的狗眼那!
說實話,我感覺在這小小的服務站餐廳里看見這麼兩個大菜,都有點暴殄天物。
在我想來,它們應該在特級酒店裡被人稱讚,才真算的上品味相符呢!
我也由衷的在心裡感嘆,這五嶺廟的手藝,當真是不一般吶!
有這麼兩道菜鎮著,雖然我們因為“白食蠱”的關係只能粘粘筷子,但也是心滿意足呀!自然我也只能賣給雷仁面子了。而且把他哄高興了,我也不損失什麼。
就這樣,雷仁一唱,我一喝,兩個人一伸一張,一恭一敬,配合的還挺默契,酒過三巡之後,那老頭子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他笑盈盈間侃侃而談間,說出了自己父輩和趙家的淵源。
雷仁說,他自己的父親叫雷阿牛,廣東人,主要的生活軌跡在清末民國時代。
雷阿牛這個人沒什麼文化,不過人卻很能折騰,他十三歲就開始四處闖蕩了,下過南洋,跑過台灣,但是都沒能折騰出什麼名堂來,有一次過海峽的時候還遇見了颱風,整條船都打碎了,一個人抓著漂木,隨波逐流。
就這樣,他漂走了三天三夜,才被人從舟山打撈起來,當時人泡的都腫了,但勉強撿回了一條命。
雷阿牛死裡逃生,從浙江登陸以後,身無分文,很是為生計惆悵了一番,可就在他淪落到即將要飯的地步時,卻突然在江邊上看見了一條“征夫”的告示。
這雷阿牛不認識字,不過闖蕩多了,見過招勞力的“用工狀子”也不少,因此認識“征夫”這兩個字的含義和內容,知道這是一個靠勞力賺錢的機會。
於是,他靠著別人的提點,來到了征夫的用人單位。
雷阿牛找到那單位之後,方才發現這是一個跑內航漕運的碼頭公司。
阿牛和碼頭打聽以後才知道,這碼頭新接了一批內漕送米的工作,要把五船陳年糯米順京杭運河送到北平,因為槽船勞力不夠,所以才臨時張貼了“征夫”的告示。
當時,雷阿牛實在混不下去了,他想都沒想就接受了這份合同,從公司令了一角銀和契約之後,匆忙吃了一頓飽飯,就跟船出發了。
可是,當雷阿牛真正上了這趟漕船,他卻漸漸後悔接受這趟“征夫”了。
這無怪於他,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阿牛仔越來越感覺這些漕船非常怪異。
他們不像是運米的,而更像是……運送某種不可告人的“髒東西”。
雷阿牛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也是逐漸發現的。
首先,阿牛發現那些裝米的器皿很特別,裝糯米的器具不是布袋和米倉,居然是用海缸加封泥來密封存米的。
這就怪了。
阿牛以前在台灣跑海峽時,也跟過用米壓艙的輪船。
在他的記憶里,似乎所有的米都是麻袋裝的,有的時候外國的洋米包裝精緻一些,但也最多用染蠟的牛皮紙袋密封……
這用海缸裝米的運輸方式,他真是頭一回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