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頁
這位“奶奶”渾身自然天成,幾乎沒什麼裝飾,勉強和裝飾兩個字占得上邊的,就是她斜跨著的一個小挎包了。
那粉白色的挎包鼓鼓囊囊,書包帶上掛著一串辟邪的,用紅繩赤穗串繞的“五帝銅錢”,外邊還印著一個小小的蓮花,圖案應該是手工刺繡,看上去很漂亮,也很精緻。
趙家奶奶走近巷子之後,直接忽略了我,她走到雷仁這一邊,指著他對趙海鯤道:“雷師侄多孝順呀!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呢!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好人!”
我靠!雷仁是好人?!
趙家奶奶的話,簡直把我聽愣了,如果這開黑店的雷仁都是好人的話,那天底下的人,我估計得死絕了。
不過此時,我聽著這位小姑奶奶的話,突然“恍然大悟”了。
雷仁知道我是趙家傳承的身份之後,不也對我不錯麼?難不成......他當初也想讓我和這位趙家奶奶一樣,在這個關節上出口袒護他,當他跨入趙海鵾家大門的“敲門磚”?
借著趙家奶奶的這一層關係,撫平他與趙家的恩怨,這不就是他現在最為明顯的目的麼?
我想到此處,不由的斜眼看著那暗自發笑的雷仁,心中一陣針芒。
這老東西,老奸巨猾!大有問題!不得不防!
我看得出來,相對於雷仁的老謀深算,我太嫩了,更何況這位處世不深的趙家奶奶。
而趙家奶奶接下來的表現,也完全應證了我的想法。
她現在的狀態,簡直就是一個被人家洗腦成功的“傳銷員”。
趙家小奶奶開始不懈餘力的說起了雷氏叔侄的好處,她說自己自從偶遇雷仁以後,吃住全報銷,而且玩的不錯,一路從濟南玩到了德州,又從德州玩到了沂蒙,這麼一個“孝敬”的好師侄,他肯定是好人,讓趙海鯤不要欺負好人。
面對著趙奶奶的誇讚,雷仁表現出了驚人的忍耐力,他甚至微微弓著身子,含笑說道:“伺候奶奶,是我們小輩的責任。”
我去!真不要臉!都鬍子一大把了,居然拍小姑娘的馬屁!
聽完這噁心的馬屁,我自己感覺險些崩潰。這雷仁,也太雷人了。
不過相對於我的不適應,趙海鵾卻表現出了出奇的鎮定,他到底是我夫子廟的“白案方丈”,是見過世面的人物。
面對“趙奶奶”的“以輩壓人”和雷仁的老奸巨猾,趙海鵾呵呵一笑,對奶奶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淮南趙家的打荷妹子呀!仗著輩份高,又出來招搖撞騙了?”
趙海鵾的話,迅速把這位趙奶奶打回了原型。
她一聽見“打荷”這兩個字,當時臉上就掛不住了,剁著腳就沖趙海鵾喊道:“你......你欺負小孩!我不是干‘打荷’的,我是面案,是白案方丈!我也不叫趙打荷!我叫趙水荷!”
這小姑娘“義憤填膺”的話,立刻引來了在場所有人的鬨笑。
而我,更是笑的“花枝招展”。
丫原來就是一個“打荷”妹子!
所謂“打荷”,是廚子後廚分工的一種,打荷是粵語詞彙,過去也不這麼叫,老一輩的人,北方應該叫紅案“幫刀”,南方應該是“打圍”“鋪案”等等。
說白了,就是打雜的。
幹過飯店後廚的人都明白,廚房裡的工作是環環相扣的。這環環相扣之間,越是大的飯店,分工越是精細,等級也越森嚴。從水台,到打荷,到灶台,配菜,掌勺步步往上,步步登天,一個人想要當廚子,必須得從最基本的雜工開始做起。
雖然說“革命不分尊卑,工作不分貴賤”,但是這分工中的門門道道,也足以看出一個人的本事和資歷來。
趙海鯤嘴裡的“打荷”,就是這些廚房工種里比較低級的雜工之一,要真論資排輩,他也就比轉司殺雞殺魚的“水台工”高那麼一點兒,算是廚房裡倒數第二低的工種。
看來這妹子輩份高……技術可不怎麼樣呀,要不然,趙海鵾不會戲稱她為“趙打荷”。
當然,趙海鯤的話,其實只是斗小孩子玩的。不過也足以讓這淮南來的趙水荷妹子非常不高興,甚至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可不高興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她似乎除了拿輩份壓人以外,也就沒別的辦法了。
看著小姑娘尷尬的臉色,我有點於心不忍,處於好心,我開口替他解圍道:“水荷妹子,別鬧了。先進屋吧,這雷仁的事,讓我們大人處理。”
我的話本是好意,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話,起了反作用,非但沒能勸走這位妹子,反而還引來了趙水荷更加不滿的目光。
她狂躁的抱怨道:“你說誰小孩呢!”
我愕然道:“你自己說的呀!剛剛我們都聽見了,你讓我們不欺負你這個小孩。”
趙水荷聽見我的話後,突然發飆了,她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開始發潑!
這個荷葉,居然是帶刺的呀!
不服氣的趙水荷伸出手,指著我鼻子就問道:“你是誰!敢數落我!哪門哪派,什麼輩分!”
這個問題,當時就把我問愣了,我頭腦詫異間,一時竟沒有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