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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趙青山突然鬆開了趴在地上的陰鐵鷹,又一把將他扶起來。
眾人詫異之下,趙青山首先開口,亮明身份,表明來意,他說自己和這眼鏡男人不是一路,只因路過,看不慣陰家濫用私刑,才出手搭救,並想從中調和,救人一命。
臨了,趙青山還不忘開口恭維道:“我聽人說,鷹爺仁義大度,在鄉里威望有佳,定不會為了些小偷小摸,便草芥人命吧!”
說話間,趙青山為了表明誠意,更又撞膽走出了一步“險棋”。
他居然把手裡的火槍又交還給陰鐵鷹,並親自攙扶著他坐回了那八仙桌前的太師椅中。
趙青山的話和行為,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既闡明了來意,又緩解了氣氛。最重要的,他又把那幾分顏面,送還給了陰鐵鷹,讓他有充足的下台餘地。
三五句話之下,趙青山很快讓陰鐵鷹又找回了“老大”的感覺。
鷹老頭坐回了太師椅後,對趙青山這個“管閒事”的人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故而微微一笑道:“這位兄弟既然想從中調和,那就的講究一個‘理’字。”
說話間,陰鐵鷹伸手,一指那鮮血淋漓的眼睛先生道:“他和他朋友的罪過,判個凌遲毫不為過,放前清的時候,還要游鄉示眾的。”
說道這裡,陰鐵鷹又獰笑著****趙青山道:“……這樣的人,你還要幫他麼?”
陰鐵鷹的話,讓趙青山十分納悶。
他完全不理解,這文文弱弱的眼鏡先生能犯下什麼樣的罪過,讓人凌遲處死呢?
不解之下,趙青山猛然抱拳,沖陰鐵鷹正色道:“鷹爺!我趙某不是不識抬舉的角色。今天犯人旁人都在,您不如把這位先生的罪說出來聽聽!如果他真的有十惡不赦的大罪,那任憑您處置。我趙某不在過問。”
“好說!”陰鐵鷹呵呵一笑,指著地上那鮮血淋漓的眼鏡先生道:“這個人道貌岸然,昨晚和同夥盜殺了我家的耕牛!還擺在山神廟裡吃喝,你說該不該凌遲處死!”
陰鐵鷹的話,讓趙青山啞口無言。
他扭過頭去,看著那一臉茫然的眼鏡先生,完全不相信這樣的一個人能幹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第十九章 :殺牛重罪
趙青山明白,如果陰鐵鷹家的耕牛真如其所言,是這位眼鏡先生盜殺的話,那判他個死刑,也並不為過。
殺了牛以人命抵罪,而且要凌遲處死,這似乎是非常荒謬的邏輯,但遺憾的是,這就是現實,是曾經發生在中國大地上,血淋淋的現實。
原來,晚清至民國時,耕牛是很稀缺的“資源”,那個時候的中國農村貧窮落後,在加上戰亂災害頻發,故而普遍人的命真如草芥一般低賤。
而相比之下,一隻牛可以頂十幾個男人的壯勞力,它不吃糧食,而且還不要工錢,反而成了比人命還“可靠”“精貴”的存在。
這些耕牛“精貴”到什麼地步呢?在這兒可以舉個例子。
據說在民國初年時,北方農村五塊銀元加一塊聘禮錢就可以買個漂亮媳婦,要是遇見災年,甚至只需要一塊大洋,或一升綠豆,便可以買一個媳婦或者一個乾兒子了。
同比之下,那個時代的北方,強壯的耕牛卻出奇的“貴重”。
與人命不同,整個民國耕牛價格卻穩中有升,普遍能買到八十塊銀元以上,甚至在農忙時節,還可以賣出兩百銀元的天價!
雖然只是管中窺豹,但這人命於牛命的貴賤多少,便也立刻清晰了起來。
一頭牛幾乎等於十個人的價格呀!那也就意味著殺了頭牛,等同於殺了十個人的罪過呢!
也因此,在地方豪強,甚至趙青山本人的眼裡,這偷牛人,被判個死刑,是天經地義的,毫不為過……
……聽完陰鐵鷹的話,趙青山鐵青著臉色,沖那眼鏡先生質問道:“你到底偷沒偷主家的牛!”
“生死存亡”之季,眼鏡男人自然如扇子般搖晃著腦袋,他口中吐血,一邊大聲自己“冤枉”,一邊把這件事情的原本“真相”,告訴了行俠仗義的趙青山。
這個眼鏡男人抹去嘴角的血跡,首先開口道:“我叫韓方向,河北霸州人,在青州教書,現在是青州“第十中學”的教員。”
原來,韓方向這個人頭腦很“先進”,他在青州大旱時盡己之能,毅然決然的加入了進步青年組織“先進會”,靠私募賑災的錢糧,和學生們組成了賑災隊伍,隨著饑民們一路南下賑災,準備響應社會號召,為流離失所的災民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幫助。
韓方向救災心切,率領著學生人越走越遠。他忘記了學校不入山區的告誡,帶著一干人來到了沂蒙山附近救災。
然後,不聽勸告的韓方向倒霉的遇見了沂蒙山賊。在山賊兇狠的衝擊攻打下,韓方向丟了所有的災糧和學生,只帶著一個秘書不停地向南逃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和秘書才來到了一個山神廟裡歇息打盹。
說至此,教書先生韓方向哭的和個淚人一樣,他說後來睡醒的時候,就突然看見山神廟的供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顆血淋淋的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