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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在油下,火存心間,刀火一心,不動如山。
這就是“廚道”用火的最高境界呀!
總之,在這套刀火一心中,與其說我和雷仁是在斗刀火,不如說是在斗心,在這一套刀火一心中,更有天地方寸,也有陰陽五行。
在這片陰陽五行和天地化境的黑暗中,我心沉而穩,氣定而閒。
猛然間,我靜若秋水之心泛起了一絲波瀾。那波瀾如漣漪般緩緩飄蕩,漸漸散開,隨著清油的煙香和呼吸的聲音在我頭腦中漸漸成型,居然變化成了我手中陰江刀的模樣。
我手裡的刀,和心中的刀相互重合在了一起。
一切,以瞭然於心。
在內心裡,我知道這刀尖上煉的是油,同時也是我的心。而以心推數,以易推說,當有一衍!
馬上,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隨後,我排除了一切的干擾,只用“心眼”靜靜的盯著那把菜刀的刀身,默默的數出我心中早已計算好的數字。
“一,二,三……”
當我數到“四十九”的時候,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將手中的刀抽離蠟火,把心裡的刀移開心燭。
兩刀虛影,頓時消失。天地之間的寂靜也消失全無,取而代之的是圍觀眾人那粗細不一的呼吸聲和趙水荷嗑瓜子喝茶水的呼嚕聲。
這小丫頭,看來看的挺嗨。
隨後,我並沒有立刻拿開眼布看刀,而是在等,我在等刀冷卻下來,等豬油重新凝固變白。
因為只有那樣,我手中的刀才不會因為我的抖動而肆意改變豬油的形狀,更不會讓豬油在外力的作用下飄散出來。
大概十幾秒後,我心頭的餘燼以滅,便也跟著感覺,將自己眼罩子上的布拉扯下來,和眾人一起看著那手裡沾滿豬油的菜刀。
那刀上豬油的面積,和我心中所想幾乎不差絲毫!
整把刀的一側面,都被白色的豬油均勻的覆蓋住了。油跡在刀口的邊緣形成細膩的“薄膜”,因為薄膜的束縛,並沒有一滴油漏在刀背和刀外。
也就是說,整把刀一側,100%塗滿了油跡。
我知道,我贏了。
即使雷仁在比斗上也達到了我的地步,那他最多和我戰成平手。在往後,我“情理”上還是占據優勢,他還得夾著尾巴給我滾蛋!
就在我得意間,趙宏湊過來推了推我道:“你咋做到的呀!時間一秒不差,你要是在晚一秒把刀從蠟燭上拿開,那豬油就全流出來了。”
我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道:“六年的控火功夫,我不是白煉的。再說,不能給夫子廟和老班長丟人不是!”
趙宏什麼都沒說,只佩服的沖我伸了伸大拇指。
而我,則微笑著回過頭去,看著那還在蒙著眼,繼續烤刀油的雷仁。
原本不看還好,可誰知道這一看之下,當時就把我看傻了,自以為必勝的信心,也陡然消失全無。
因為此時,這蒙著眼的雷仁……居然在跳舞?!
第六十六章 :陰沉計
雷仁眼罩麻布,依舊在“烤刀”,不過他烤刀的方式,堪稱詭異絕倫,我以前沒見過,而且聞所未聞。
此刻的雷仁,似乎在跳舞一般,把手裡的刀於火上左右搖晃著,幅度挺大,而且似乎在轉圈。
我不明白的是,他刀手搖晃也便算了,屁股為啥也跟著擺動呢?好像是在跳“恰恰”舞一般滑稽。
可看著他滑稽的樣子,我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因為他手裡的刀雖然在左右搖擺,但是那塊刀上的豬油,卻絲毫沒有掉落的意思,四平八穩中,顯然是有一股巧勁從雷仁的手腕子上發出來,在左右著這塊豬油的移動方向。
看著他的動作,我恍然明白,他是在使用“顛鍋”的技巧,“以刀為鍋”,對豬油塊進行“運動加熱”。
顛鍋,也是廚子最基本的技能之一,按照五臟廟裡的劃分,這算是“火功手技”的一種。顛鍋是南方的叫法,京津河北地區,多稱這種技術為“顛勺”或“炒勺”,江南那邊好像叫“占火”。
我們經常在電視上看見一個廚子掂一口鍋,掂著掂著便冒起了火,噴油爆炒間,顯得特別帶勁,這便是這“顛鍋”技巧中一種極致的表現形式。
用顛鍋法加熱食才,可以讓熱源不局限於一點,一線之間,也就是所謂的“運動加熱”法。這樣做出來的菜,受熱均勻,更能縮短烹飪時間。
最可怕的是,這雷仁居然能做到以刀為鍋,以蠟為火,以油為肉,堪稱一絕呀!
和他比起來,我是“以心為火”,他是“以技熱油”,我以“不動應萬變”,他以“巧力化千鈞”,似乎是旗鼓相當的。
可在半斤八兩間,我心知肚明,這雷仁不愧是五嶺廟的方丈,一套顛勺配合他朝天手的巧勁,使用的出神入化,如若只論技藝,他寶刀不老,已然有勝過我的意味。
這老東西心術不正,但是在廚藝上的功力……卻深厚的可怕。
只是可惜呀,我們比拼的不是“功”而是“火”。如若不然,我看見這雷仁如龍似蛇的運動方式,可真的要被鎮住了,更要對這場比試的結果打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