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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二弟死去之後,趙海鯤越看這把菜刀越是感覺心煩,而那上邊所承載的風霜榮辱,也成了對自己兄弟倆失敗一生赤裸裸的“諷刺”。
趙海鯤明白,我們也明白,魯南趙家經過這六百多年的風風雨雨,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隨著我老班長的死,它徹底不會再有後人了,在之後,只剩下淮南趙家的傳承和我這一支外姓的傳承。
不管承認與否,這就是現實。
也因為這個現實,趙海鵾不願意在面對這把承載著榮譽和命運的菜刀了。而且趙家沒了我老班長這個勞動力,也正是缺錢的時候。
所以,趙海鵾就尋思把寶刀賣了,換幾個錢補貼家用。
趙海鵾賣刀我沒辦法阻止,但是我不甘心,因為我聽的出來,也感受的到,那刀承載著趙家六百多年的榮譽呀!趙青山用他當過兵器,趙德廣拿著他開過飯店,我老班長又傳承了十幾年......那刀上,是一個廚子世家多少代人的辛酸苦辣,風雨歷程。
在我看來,那刀根本就不是刀,而是我五臟廟中的“神器”,此等神器,應該在宗廟中供奉起來才是呢。
也終於,我明白為什麼雷仁費勁周折,也要打這把寶刀的主意了。
對一個廚子來說,那刀,可不是一般的古董,而是一種精神的傳承。是五臟廟的魂!
所以,我又不甘心的問道:“賣就賣了,可為啥要賣給斷天師。”
在我心裡,把這象徵著廚界榮譽的寶貝賣給一個騙子,還不如給雷仁呢,好歹他是個廚子,懂得這把菜刀所蘊含的意味和榮耀。
對此,趙海鵾解釋說,這位斷天師除了“降妖除魔”以外,偶爾還搞點倒賣文物的副業,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土老鼠”。他感覺這菜刀是一個不錯的物件,便想收購下來。
此前,斷天師為這事,已然找趙家談過幾回,但當時我老班長還活著,肯定談不攏。這次我班長自殺了,師叔趙海鵾又不想在睹物思人,所以兩個人一拍即合,我和雷仁來之前,便已經商量好了價錢和交貨時間,就在今天,便要交割物件。
聽完這些話,斷天師一臉得意,雷仁氣的鬍子都起來了,而我則更是心有不甘。
無奈中,我詢問道:“師叔!那把刀......咱賣了多少錢呀。”
按說這種話我不應該當著面問。畢竟這是商業機密,任何人都有權不回答,可是我實在是不甘心如此一把有歷史有傳承的菜刀就這樣賣了,故而,我心裡在合計......是不是我能出個更高一點兒的價錢,在給買回來呢?
為了趙家,也為了我自己。
畢竟,那是我老班長留下的菜刀呀,是我師父的遺物呀!
面對我的問題,趙海鵾倒是沒有瞞我,他非常滿意的點頭道:“這個......賣的不算少,我也去古董行問過,那把刀,賣了五千塊錢!”
“啥!”我和雷仁同時瞪大了眼睛吼道:“五千!當白菜賣呀!”
我腦子都蒙啦。雖然我不懂古董,但是也知道這把刀在一個廚子心中的分量。
就算在古董行當里只值五千塊錢,可在我們五臟廟人的心中,那是無價的寶貝呀!
嘉靖皇帝御賜的菜刀,趙家六百多年的傳承,趙青山用他殺過鬼,我師父用他做過菜。
只值......五千麼?
面對我們的質疑,那斷天師呵呵笑道:“你們這些廚子呀!外行了吧!現在明清鐵器就是這個價,你們去潘家園打聽打聽,明代的菜刀都是輪公斤賣的呀!我出五千,很高了。”
聽了他的話,我心頭呵呵冷笑道:很高?你是個“土耗子”,能不從中賺點麼?古董行當里有句話,叫“褒貶是買家”你斷騙子越是褒貶這寶貝,恰恰說明它越值錢。
對斷天師這樣的“土耗子”,我田某人也是了解一些的。
第五十九章 :土老鼠
所謂的“土老鼠”,其實就是走村串巷收農村的古董之人,這些人往往是兼職,且具備一些基本的古董鑑別知識。資金小,但銷路廣,是中國古董市場上最下層的中間環節。
他們的名號很多,在河南河北這些文物大省更是不少見。
這種人,我在我們縣見的也不少,因為業務的關係,有好幾個人都在我飯店吃過飯,所以他們的貓膩,我在飯桌之間也道聽途說過一些。
他們說白了就是個“二道販子”,把古董從盜墓賊和民間收藏者手中收購上來,在賣給更有實力的買家和古董店。但是這些人和真正的收藏家之間往往還隔著許多中間環節,所以只能算最低層次的小商販。
山東這邊管他們叫“土老鼠,土耗子”,我們縣則管他們叫“舊器郎”,北京據說叫“搖鈴兒的”,反正都一個意思。
不過名稱雖然千變萬化,可這些人都有一個特點不變,那就是本小利潤薄,幾千塊錢就算是大活了,而且接這種“大活”還必定是有保證的利潤,否則他們賠不起。
我聽完斷天師的話,立刻判斷出,這斷天師敢以五千元錢收購這把菜刀,就說明這玩意在古董商場上有些價值。絕不是他口中那“論公斤賣”的便宜貨。
也因此,斷天師的小聰明瞬間被我識破了,不過我並不急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