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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在了梁哲的病房門前。
外面的人蹲下身子,似乎喘了一口氣,等了幾秒鐘,卻遲遲沒有拉開那個小窗口。
不知道他到底在等待什麼,或者是,在猶豫什麼?
十幾秒鐘之後——‘咔!’地一聲響,小窗口終於被打開。
那一瞬間,梁哲說道:“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打開呢。”
外面那名院警似乎嚇了一跳,‘框!’地一聲,小窗口關上了!
梁哲在門後面,能夠聽見院警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雖然他在極力掩飾,但還是完全控制不住。
梁哲不由地感嘆:人心,真是奇妙。
過了一會之後,院警粗暴地打開了小窗口,似乎是想利用這個動作來證明什麼東西。
這一次,梁哲沒有說話,他將飯盒放進了管道里,緩緩往前推了一下,如果不放進管道,他就沒飯吃了,而且還會被各種方法折磨。
飯盒順著管道滑到了小柵欄那邊。
柵欄被打開,飯盒滑了出去。
院警拿起飯盒,愣住了,他看到了飯盒底下寫著的三個血紅色的字:我知道。
這三個字什麼內容都沒有,但是卻好像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內容。
他知道——
他究竟知道什麼呢?
他知不知道……我曾經做過的那件事……他知不知道我……
這三個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魔力——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告訴你,我知道什麼。
院警拿著飯盒愣在門外,小鐵門都沒關。
這時,梁哲忽然說道:“M,從今天早上,我就覺得你與眾不同。”
院警沒有動靜。
梁哲繼續道:“是的,你跟那些院警統統不一樣,你是獨一無二的,你覺得你是嗎?”
院警還是沒有動靜。
梁哲從地上撿起那幾跟系在一起的長頭髮,用食指和拇指捏著,輕輕晃蕩了起來,頭髮底端拴著的花生米也跟著晃悠了起來。
忽然間,外面傳來了聲音。
聲音乾澀,緊張,柔軟,有點娘娘腔,如果只聽這個聲音,很容易聯想到一個女人。
但梁哲知道,外面這個人毫無疑問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從他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就能判斷出來。
那個柔弱的聲音說:“你……怎麼知道?”
梁哲微微一笑,在腦中自語:我怎麼知道?你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在別人看來是獨一無二的。
梁哲輕吸了一口氣:“我不僅知道你與眾不同,我還知道你最近過得並不開心。”
這裡的人,沒有幾個真正開心的,而且,聽這院警說話的語氣,也知道,他不僅不開心,心理還有些壓抑。
那個乾澀扭捏的聲音道:“我……有點害怕……”
梁哲:“害怕什麼?”
乾澀的聲音說:“害怕……被拋棄……”
梁哲:“被誰拋棄?”
乾澀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最近越來越厲害……”
梁哲:“你不是害怕被拋棄,你是害怕被拋棄之後,讓你重新體驗到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乾澀的聲音‘啊’了一下,似乎啞巴了。
梁哲:“低下頭,你會看見一個東西。”
乾澀的聲音立即緊張了起來:“什麼東西?”
這是他的防禦心理在做抵抗。
梁哲沒有說話,此時,是一個心理博弈的時期,一旦逼得太急,或者暴露了需求,有可能適得其反。
過了好一會兒,門外才響起了一個細細碎碎的聲響。
此時,梁哲盤膝而坐,正對小窗口,頭髮懸掛著花生米在窗口的正中間有節奏地晃動。
鐵門外面,緩緩低下了一個腦袋,一雙歪斜的眼睛露了出來。
雖然在極力地掩飾,但是眼睛裡面還是能看到充滿了緊張和焦慮。
那雙眼睛看見了晃動著的花生米,看見了花生米後面的梁哲。
他看見了梁哲的笑容,那自信淡定的笑容。
他看見了梁哲的雙眼,那雙溫柔但卻堅定的眼睛。
頭髮絲在梁哲拇指和食指指尖搖擺——
花生米在小窗口的左右搖擺——
梁哲微微舒氣,通過小窗口,目視院警的雙眼,緩緩道:“深呼吸——張開嘴巴——放鬆你的眼部肌肉——”
梁哲的語言裡似乎有著某種魔力。
晃動著的花生米吸引了院警的注意力。
梁哲將自己呼吸的聲音放大,他在用自己的呼吸引導著院警的呼吸,這是一種非常高級的情緒引導方式。
幾秒鐘之後,院警的嘴巴緩緩張開了——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院警的眼睛眯了眯,然後再次睜開,他的神態放鬆了許多。
可他的眼睛裡還帶著一絲緊張和焦慮。
梁哲知道,事情才剛剛開始。
梁哲繼續道:“如果你感覺到累,可以坐在地上,像我一樣,盤腿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