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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甚至有種自己被利用了的感覺,但具體是哪裡被利用,她一無所知。
章悅當上護士長,多少讓鈴兒感到意外,但細想一下,卻也在情理當中。
章悅年輕,有野心,有實力,最關鍵的是,她和院警們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
很多院警都願意聽章悅的話,甚至有時候還表現的俯首帖耳。
鈴兒只感覺到,章悅從不久之前就開始變得有些不正常,現在變化的更是讓鈴兒根本無法接受。
章悅開始頤指氣使,高高在上,連衣服都交給一些老護士們幫她洗。
按理說,護士長應該沒有那麼大的權利,畢竟她們不像院警那樣,是靠著蠻力來養活自己的,蠻力之下,盡皆螻蟻。
她們是靠手藝的,是靠技術和理論的,她們是照顧病人的天使。
在這裡,她們可以算是精神病人們走向正常的唯一希望。
不過……似乎還沒有一個病人在她們的治療下走向正常……
鈴兒這樣想著,從她進來之後,就只見到過被送進來的病人,沒見過被送出去的病人。
她忽然有些明白,那青銅巨門為什麼會一扇往裡,一扇往外了,難道說,根本就是只能進,不能出?
雖然有些牽強,但卻細思極恐。
鈴兒雖然變得憔悴孤獨瘦小,但她那顆善良的心卻一直沒有變過。
善良的人總會如願以償的。
一定會。
在昨天,她就已經知道趙直所在的那一層樓病人發生了暴動,最後和院警們談判,以取消下午的禁閉為條件,病人們最終罷手,但趙直卻被帶到了單人禁閉室。
她看見了趙直,在一樓通往負一樓的樓道口。
趙直滿身鮮血,即便被打了這麼多次,經歷了這麼多的挫折,他看起來一如他剛進來的時候那樣,臉上寫滿了堅毅兩個字。
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從來不知道屈服這兩個字怎麼寫。
這也是讓鈴兒感到敬佩的原因。
她對於男人的一些老舊的觀點,正在因為趙直的所作所為而慢慢改變,而她也已經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早上的時候,鈴兒給趙直送去了早飯。
趙直在門後面一直在問她是誰,鈴兒忍著沒有說,她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是誰,雖然這裡面的原因自己也搞不懂。
她急匆匆的走了。
中午的時候,鈴兒又來了,這次是送午飯。
送午飯的同時,她還帶來了兩瓶消炎藥和一包止痛片。
趙直在門後面問:“你是誰?”
鈴兒沒有說話,她忽然覺得這麼問題太高深玄妙了,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站了一會兒,正要默默離去。
站直忽然道:“你是鈴兒吧?”
鈴兒笑了起來,她知道趙直肯定早就猜出了自己。
她笑得有些疲倦,但卻很開心,這跟她之前那種笑不一樣,之前的笑有著太多儀式化的東西在裡面。
端莊,禮貌,大家閨秀……之前的她笑起來,人們的感覺是這樣的。
現在,她可以偷笑,可以咯咯笑,甚至有時候還會猥瑣的笑,壞笑。
“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給我送飯和送藥。”
趙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夾雜著吃飯的咀嚼聲。
“嘻嘻。”鈴兒笑出了聲,但依舊沒有說話,她靠在門邊上,聽著趙直在裡面吃飯。
“你可以放心,我一時半會死不了的,相反,我會活得比之前更好。”
趙直在裡面漫不經心地說著,但他的語氣中卻透著一股讓人不容置疑的堅定。
鈴兒還是沒有說話,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蒼白的臉色布滿憂傷和痛苦。
“我們都會變得越來越好。”
趙直說道。
鈴兒聽見這句話,卻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在精神病院中,變得越來越好?
真的是這樣嗎?
鈴兒也感覺到了自己在變化,但絕對不是越來越好,而是越來越糟,非常的遭……
就在昨晚吃飯的時候,她甚至還跟一名護士吵了一架。
簡直糟透了,但糟透了之外,卻有一種奇特的很舒爽的感覺,那像是將體內一些原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扔出去了一樣,或者是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挖掘了出來。
她變得更加乾淨了,或者,更加純正了。
趙直還在裡面說著什麼,鈴兒已經聽不見了。
她拿起趙直遞出來的餐盤就走了,走的很快。
只留趙直一個人在禁閉室內,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來自外界和自己內心雙重的強大阻力。
放下了餐盤,正準備上樓查看病房的時候,章悅從樓梯上面下來,她站在階梯上,自上而下,俯視著鈴兒。
“你幹嘛去了?”章悅問道。
鈴兒很不喜歡章悅這種說話的語氣,冷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甚至還帶著懷疑和不信任。
鈴兒很難相信,這就是那個曾經和自己睡在一間房裡,一起洗澡,一起吃飯,形影不離,如同姐妹一樣的章悅。
“沒幹什麼。”
鈴兒有一百種回答的方式,但她卻選了這樣一種。
她的態度很強硬,很無理,她的表情冷冷的,帶著一股無所謂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