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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在另外一邊的走廊盡頭處,那裡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一片漆黑……”
趙直在心中暗道,腦海中隨即浮現出了那個血紅粘稠的怪物,他的身子不由地一抖,急忙彎下腰,將臉埋進了水簾當中。
冰涼的水衝掉了趙直心底的恐慌和猶疑,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內心再次被強烈的逃生慾念所填滿。
趙直一拳頭打在台子上,低聲道:“我他媽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我要讓這些院警和醫生受到該死的懲罰!”
趙直再次盯著漆黑的鏡面上自己那張暗黑色的臉,嘴角本能般地抽搐了兩下,隨即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雨還在下,滴滴答答的聲響不絕於耳。
趙直躺在床上,腦中翻來覆去就只有那一個問題——
如何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這個問題在趙直的腦海中翻來盪去,像是一條棉線將他的腦子一圈圈纏繞了起來。
迷迷糊糊中,趙直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在自己的床前佇立了一會,他想要睜開眼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像是有個什麼東西正按在自己的眼皮上面,他想要用力翻身,但渾身卻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
那個模糊的身影在趙直的床前佇立了一會之後,便離開了,似乎是進入了洗手間,又似乎是到了別的地方,沒過一會兒,耳邊便響起了一陣似有若無的響聲,先是很小,緊接著越來越大,那像是什麼動物的嘶叫聲一樣……
趙直忽然感覺有些害怕,他想要大喊,卻喊不出來,他想要動彈,卻動彈不了。
耳邊的動物叫聲逐漸消逝,趙直再次迷糊了過去……
風越來越大,漂泊大雨從天而降,被狂風席捲著,打在窗玻璃上,發出震人心肺的響聲。
“啪嗒噼噠!啪嗒噼噠!啪嗒噼噠!啪嗒噼噠!”
單調空洞,緊張焦慮,困惑無助,如同被困在囚籠中的野獸,承受著外界嘲笑的目光,獨自啜飲著內心的悲苦。
趙直在一聲尖叫聲中醒來,他雙眼暴睜,騰身而起,一雙手臂在半空中不停揮舞。
兩個男人站在他的床前,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你做噩夢了?”孫震陽的聲音中帶著暖意。
良久過後,趙直才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心有餘悸地道:“我沒有做噩夢,我只是害怕自己醒不過來。”
“那簡直是最恐怖的噩夢。”孫震陽道,“在夢中迷失了自己。”
“醒不過來並不可怕。”二子道,“可怕的是你知道你是在夢裡。”
“如果你並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裡,那樣就會輕鬆許多——”
二子若有所思地皺了一下眉頭,緊接著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噗通’一聲,直挺挺躺在了床上。
孫震陽坐在床頭,凝視著趙直道:“我感覺你這幾天壓力很大,昨晚你……”
趙直擺了擺手道:“不要說昨晚的事了,都過去了,今天我還有很多的大事要辦。”
趙直從床上爬起來,搖晃了一下脖頸,原本有些浮腫的臉逐漸變得嚴肅堅毅了起來。
隨後,趙直原地趴下,雙手撐地,口中低喝了一聲,作起了伏地挺身。
口中的數字在攀升,額頭的汗珠滾落而下,臉色脹紅,青筋畢露。
門口聚集了幾個對門和旁邊幾個病房的病人,他們瞪大了眼睛,望著這個大清早就在作伏地挺身的男子,望著他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聽著他口中的數字從十五升到十八,從十八一路升到二十七,最後艱難地爬到三十八——
趙直雙臂撐在地面上,手臂和雙腿都在發抖:“三十九!”
趙直啞著嗓子,嘶聲喊了出來。
他的雙臂撐起,頭垂向地面,額頭的汗珠啪啪墜落到地面上,將一小塊地面打濕。
在二十五歲的年紀,本該精力充沛,身強體壯,不知疲倦為何物,但常年的熬夜癖好和抽菸惡習讓趙直的體能在迅速下降,從二十二歲剛畢業之後他就已經發覺了。
可是那時的他根本就沒有在意,不僅是因為他不久前剛被戴了綠帽子,更因為他迷上了線人這份作息時間極其不規律的工作,從此之後,除了奔跑在去往新聞最前線的那一小段路程,趙直幾乎就沒怎麼運動過。
趙直依然記得在大一軍訓的時候,他曾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口氣做了八十八個伏地挺身,然後又在一口氣喝完兩瓶礦泉水之後,連續做了五十六個。
可是現在,勉勉強強做到三十九個的時候,趙直的全身都已經禁不住發抖了——
“該死!”
趙直低喝一聲,脖子都已經得的通紅,他顫抖的手臂彎曲了下去,卻無論如何都起不來了。
“他媽的!全都該死啊——”
趙直揚起頭顱,大吼一聲,怒火在胸腔內燃燒,點燃了急速流竄的血液,強烈的恨意和逃生的慾念讓趙直的雙臂打直了起來——
“四十!”
伴隨著一聲悶吼,趙直‘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他的臉緊貼在地面上,汗水那有些辛辣的味道撲鼻而入,帶著一股久違的激情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