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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待,就是三年。
光頭牆在這三年期間說過的話,還沒有最近一周所說的話多。
甚至所有人都以為光頭牆是個啞巴。
他只是不想說話。
因為,最重要的一句話,他始終都沒有說出來。
現在,他終於可以說出來了。
因為,母親就在自己眼前了。
他張開口,嘶啞著聲音喊出了兩個字:“母親——”
他的喉嚨裡面喊出了這兩個字的時候,思維已經渙散了。
“噗通!”一聲,他單膝跪地,用最後的思維控制著自己的脖頸,努力仰起頭來,望向天空。
空中的母親已經從七色彩虹上飄了下來,母親緩緩落在了他的頭頂,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柔聲道:“孩子……回家了。”
光頭牆的淚水洶湧而出,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的喉嚨裡面硬生生擠出來的——
“我愛你!”
隨後,他將手中的匕首猛地插進了自己的喉嚨。
他的喉管斷了。
光頭牆的眼睛睜得很大。
眼神中的光芒迅速消失。
他的頭始終仰著,望向半空,血淋淋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他不知道,他的母親在他離家之後,整日以淚洗面。
他不知道,他的母親在出事之後的半天,衰老了將近十歲。
他更不知道,他的母親在他殺死父親之後的第三年,也就是在光頭牆十八歲成年的那一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他的母親在家中為光頭牆過了最後一個生日,然後便自殺了。
“砰!”地一聲,光頭牆僵直的身軀終於倒在了雨水當中。
幾秒鐘之後,他的身體在水中翻滾了兩圈,然後劇烈地抽搐了起來,隨後,他的關節發出了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響,扭曲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後張開嘴巴,發出了一陣怪異的吼叫聲,像是有風從他的喉嚨裡面刮出來一樣,但是,他的舌頭卻並未伸出來。
他的喉管已經斷了,就是為了不至於在他失去了思維和意識之後,還拖累甚至攻擊他的小夥伴。
光頭牆怪叫著朝前衝去。
前面的趙直剛好回頭,和光頭牆撞了個正著。
趙直還不知道光頭牆已經異變為了蛇人,他對著光頭牆苦笑一聲道:“今天,我們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光頭牆怪叫一聲,對著趙直張開了大口,口中的舌頭變成了鉗狀,在口中擺動不休,但就是伸不出來。
趙直驚訝地看著光頭牆的模樣,同時也看到了那把依舊插在光頭牆脖頸上的匕首。
趙直已經明白了。
他大叫了一聲光頭牆的名字,隨後,伸開雙手就將光頭牆抱在了懷裡。
光頭牆在他的懷中掙扎著,舌頭在嘴巴裡面不停顫動,對著趙直連抓帶撓,但趙直就是不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光頭牆在趙直的懷抱之中竟然逐漸安靜了下來。
趙直的眼眶中溢滿了淚水,他緊抱著光頭牆,緊抱著這個跟自己僅僅才相處了幾個月,僅僅說過了幾句話的男人。
在趙直的心中,光頭牆就是他的兄弟。
但是,他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兄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變成怪物,靈魂歸西,肉體在人間沉落。
當趙直還在緬懷和光頭牆之間感情的時候,光頭牆忽然間對著趙直的肩膀就咬了一口,口中的舌頭這時候已經能夠觸到趙直的皮肉了——
忽然間,“砰!”地一聲槍響。
光頭牆的腦袋被爆開了。
梁哲站在旁邊,朝著趙直聳了聳肩,隨後,將手中的槍扔在了地上,說道:“本來我還想著這最後一發子彈留給我自己,但我實在忍不住,不忍心看你變成怪物。”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鬆開了懷中的光頭牆,光頭牆的身子軟趴趴地跌落在了雨水當中。
趙直看著雨水中已經沒有了腦袋的光頭牆,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道:“兄弟,一路走好,我會為你報仇的,即使做鬼也會。”
這時候,鷹眼和厲山也從後面追了上來,兩個人一個斷了胳膊,一個折了腿,身上鮮血淋漓,兩個人手中的槍也都沒有子彈了。
四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同時望向了在不遠處陷入孤軍奮戰中的鬼手魔山。
鬼手魔山的腰此時已經徹底彎了下去,他如同小丘一般的身軀此刻看來也並不健碩了,像是個巨大的千瘡百孔的土包一樣,一個蛇人攀上了他的後背,準備偷偷去要他的脖頸。
這時候,鷹眼忽然從褲襠里掏出一個手榴彈,他將手榴彈舉在手中,大聲道:“這顆手榴彈,我本來是留給自己的,但是現在看來,光是給我自己就太自私了。”
鷹眼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另外三人道:“誰要跟我一起?”
厲山站在了鷹眼的背後。
梁哲看了趙直一眼,站在了鷹眼的左邊。
趙直抬起頭,望了一眼空中尚在盤旋的翼蛇,隨後邁步走向了鷹眼的右邊。
四個人站在了一個圓圈,相互之間背靠背。
幾條蛇人的長舌頭竄了過來,戳向了他們的脖頸,他們將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放棄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