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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直忽然想要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此時想笑。
緊接著,他忽然意識到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似乎有些不正常,至少和以前的自己相比,有些不正常……
太冷靜了?
太激進了?
太自我了?
太冷酷了?
還是太倔強了?
或許……這才是正常的自己……
他握著手槍的右手在發熱,那種熱量不是緊張的熱,也不是焦慮的熱,而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殺戮激動的、迫不及待的熱……
在這一瞬間,趙直想起了他殺的第一個人,也就是那個樓梯口的看守院警,趙直當時用攜藏了很久的那塊玻璃碎片,插進了看守院警的胸膛,刺穿了看守院警的心臟,並在接下來的幾秒鐘之內,連著刺了好幾下,鮮血噴涌而出,使他整張臉都成了血紅色的。
直到此時,趙直才意識到,殺人瞬間的那種微妙的獨特的感覺,其實一直都在引誘著他,一直都在提醒著他,一直都在悄悄地告訴他,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或許,他真的是一個殺人兇手?
當這個略帶嘲諷的自問以這樣一種順其自然的方式出現在趙直腦海中的時候,他猛然間嚇了一跳——
幾乎在同時,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發笑了。
可是,當他知道了原因之後,他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將目光從那根黑洞洞的雙管獵槍,移向了冷空那雙冷冰冰的如同毒蛇一般陰狠的雙眼。
他開始在腦中設想,他會在接下來邁出的這一步中,完成對冷空的攻擊以及自己的逃離——當他右腳落地的時候,他的身子會順勢前傾,同時開槍射擊兩個怪人的中間縫隙,射中冷空的肚子,在射出子彈的瞬間,他倒地翻滾,躲過對方的攻擊——
此時,他的右腳剛剛抬起。
他似乎看見冷空的眼睛忽然閃了一下,有些奇怪。
右腳在空中稍微停留了零點五秒鐘的時間,他不知道這零點五秒鐘,是不是救了冷空的性命,還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忽然間,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有個人走上前來,站在趙直身後的幾個人並未阻止這個人,說明他們都知道這個人是站在趙直這一隊的。
腳步聲一路往前,竟然直接走到了趙直的身側,走到趙直身側的時候,那個人依舊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往前,最後,站在了兩個怪人和趙直中間的空隙,正好擋在了兩者之間。
隨後,那個人轉過身,緩緩抬起頭來,面向了趙直。
是銘人。
銘人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直哥,你不能再往前了。”
銘人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一條正在冰面上行走的水蛇,彎彎曲曲,哆哆嗦嗦。
但是,銘人的眼神中卻帶著一絲不顧一切的熾熱光芒。
趙直的右腳從半空中收了回來,他覺得銘人有些反常,從今天早上就有些反常。
“為什麼?”趙直問道。
只有三個字,卻包含很多問題在裡面。
“你這樣會使所有人都處於危險當中,我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說完之後,銘人望了一眼四周,他躲閃怯懦的眼神在瞬間出賣了他,讓他回歸了之前那種極度怕人的狀態當中,但是,很快,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灌入了他的體內,他仿似鼓起了畢生的勇氣,再次望向四周,眼神也變得堅定了一些。
趙直沒想到銘人會這麼說。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銘人說出這種話,只有一種解釋:銘人對他有意見。
趙直迅速在腦海中搜尋,他什麼時候對待銘人出現了什麼樣的過失,他有沒有在不經意間刺傷過他敏感的神經,有沒有在什麼時候冷落過他……
想了一會,他什麼都沒想起來,他覺得自己對銘人從一開始就是仁至義盡,雖然兩人的關係不像他和王小胖那麼鐵,但至少也算是患難之交,銘人在此刻說出這樣的話,讓趙直處於一種極其尷尬的境地——進退兩難。
趙直緊盯著銘人,似乎想從銘人的眼睛中尋找出破綻,比如他想要跟他演一場戲給別人看,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等等……畢竟,銘人的隨機應變能力是相當強的,趙直之前就曾數次領略過。
可是,趙直並沒有找到任何的破綻,反而,他還看出了一些意外的端倪,比如,銘人額頭上不停冒出的汗珠,這說明,銘人此刻正經受著相當大的壓力,這壓力絕不僅僅是來自於四周人群的目光……
“我說過,我不再領導你們,也不再指揮你們,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只想跟冷空算帳,你給我閃開!”
趙直緊盯著銘人,沉聲道。
“直哥,我不能閃開……我真的不能……”
銘人終於抬起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他的話里似乎有話,但是他卻沒有解釋,似乎此時並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閃開!”趙直厲聲道,他從未想到過銘人有一天竟然對站在自己對面,擋住自己的去路,而且,這一天還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