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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的眼淚毫無徵兆的砸了下來。
像夏季最迅猛的暴雨最開始的那個雨點,仿佛把地砸出了個洞。
校長辦公室里,李銜九幾個人早就在牆跟前挨個站了一排。
趙明和姜之栩一前一後進屋的時候,李銜九抬眼看過來,和姜之栩對視了一下。
姜之栩穩穩神,站到校長面前。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除了趙明,屋裡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因此,話要等趙明說。
儘管在進屋之前,趙明已經下定決心,但是在真正講話之前,他還是做了好一會心理準備。
他語氣很緩,聽著像沒有靈魂,仿佛他已經是一個苦了半輩子的人了,而生活沒有指望,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希望。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求愛不成就偏執的故事。
而是隱匿在校園的邊邊角角,所有人都知道它存在,但所有人都恨不得避之不及的話題。
高二有個叫尤煒善的男生,從高一開始就一直對趙明實行霸凌行為。
他以捉弄趙明為樂,無聊了就想些法子耍耍趙明。
而這學期開學的時候,趙明聽了姜之栩的國旗下演講,覺得稿子裡有些話可以寫進作文,就憑著記憶,把她的演講稿摘抄了幾句。
誰知道卻被尤煒善看到了,他玩心大發,後來就有了逼迫趙明去給姜之栩表白,送巧克力那件事。
送巧克力的時候,尤煒善一群人,就在身後起鬨,看熱鬧。
可惜熱鬧沒看成,姜之栩壓根不搭理趙明。
尤煒善覺得挺無趣的,他不爽,罵趙明廢物,要給點懲罰長長記性。
講到這裡的時候,趙明頓了頓,他用了比較隱晦的句子,組成了一段完整的話。
「尤煒善說,『我憋得要命,想去趟廁所』,問我,『你剛才不是說你渴了嗎,那你跟我進來吧』……」
趙明在講述這一段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都靜的仿佛沒有人氣。
姜之栩握著拳,眼眶通紅。
而趙明,或許是早就把眼淚哭盡了吧,竟然沒有太大的起伏。
可要是看他的臉,就會發現,他很虛脫,瀕臨倒下的那種。
那次之後,趙明被他們折磨了幾天,後來到了學校的精神文明周,他們有一段時間沒有找他,直到大掃除那天,尤煒善看見姜之栩了,就讓人把趙明喊了過去。
他說:「你要是能抱她十秒,我就答應以後不鬧你。」
趙明當然不會信他的鬼話,但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去抱了。
誰知道尤煒善拍了照片,還放到了網上。
「高二大課間的時候,高三有些人來打聽照片的事兒,尤煒善聽說了之後就來找我,可能是知道你們這些人都不好惹吧,他命令我,把事兒攬下來,或許是怕他都怕成了習慣了,我就答應了。」
再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聽完這件事之後,辦公室里的老師沒有一個人開口。
緩了三四秒的樣子,校長清了清嗓子,沉著聲說:「這件事,我聽著較為震驚。」
校長清了清嗓子,又是靜了幾秒,才問,「可能有點冒犯,但我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對你。」
趙明握緊了衣擺。
似乎有難言之隱。
靜了幾秒,有眼淚像雨點,砸在地上。
趙明無聲地哭了。
他斷斷續續,很艱難才說出半句話:「我媽,以前介入過…尤煒善的家庭……他媽很討厭我…他……」
趙明渾身發抖,姜之栩只怕他下一秒就會倒地不起,可是老師們都沉著臉,沒有人叫停。
「夠了。」
姜之栩一口氣提上來。
是李銜九出聲制止了趙明,他蹙著眉,語速極快:「他的情緒根本就不適合再繼續說下去。」
這話讓趙明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姜之栩心潮洶湧,久久難以平靜。
在別人的注意力都在傷疤之下的真相時,只有李銜九關心他在自揭傷疤時疼不疼。
校長頓了頓:「好了同學,這件事我們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回班……算了,別回班了,先到學校圖書閱覽室休息休息吧。其餘同學先回班,今天的事不要多嘴,老師們留步開個會。」
大家前後腳出門。
在下樓梯之前,又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張家興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事兒這麼複雜。」
李銜九微仰著頭,兩三秒後,沉重的呼了一口氣。
「各回各班吧。」他說,「姜之栩這事兒和趙明這事連著筋,要是趙明這邊處理好了,姜之栩的難題就迎刃而解,大家回班上課吧,等老師這邊動靜。」
「萬一老師處理不好怎麼辦?」
「那是你該操心的事兒?」李銜九下意識摸兜找煙,頓了一下說,「既然趙明已經把事情告訴學校了,這就是學校的事,相信大人吧,他們解決問題的法子多著呢。」
張家興被他呲了一頓,不由撇嘴:「媽的臭德行,你以為你德育標兵啊?」
話雖如此,卻還是沒有再說反駁的話,和謝秦勾肩搭背下樓了。
姜之栩站在離他們兩米之外的地方,看著李銜九,柔腸百轉:「謝謝你。」
他聞言轉臉正對她,神態里有疲色,但精神卻很清朗。
「你怎麼這麼招人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