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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興嘆了聲氣,猛地踢了下旁邊的板凳, 罵了句髒。
姜之栩想了想,又說:「其實你心裡也清楚, 我不喜歡你的對麼?」
張家興偏頭看了她一眼,她講的那麼直白,他反倒矯情了,認輸的話說不出口。
姜之栩一笑, 乾脆坐到桌子上,很自如很輕鬆的樣子:「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撮合咱們倆,或許她是看在李銜九的面子上,想照顧照顧我這個妹妹,給我也找個伴兒,但是她可能想多了,這世上不是只有一種緣分,而我們這個年紀,友情往往比愛情更堅固。」
太年輕,容易聚,也容易分。
誰能保證年輕時愛的那個人,就是以後能白頭偕老的那一個,愛情的變數太多,結局時太容易面目全非。
姜之栩雖然從未見過愛的全貌,卻早早在他人的故事裡知道了這個道理。
所以她不急於讓自己的愛見光,她有耐心等時光沉澱後的選擇。
可是張家興不懂,他等不了。
因此他們註定是不一樣的人。
張家興眼眸沉了沉:「所以你拒絕我了唄。」
男孩子就是這樣,非要一個答案不罷休。
姜之栩還是笑:「家興。」她第一次叫他更親切的這個稱呼,「我不是拒絕你,我是接受你,接受你成為我為數不多的異性朋友之一,可以嗎?」
張家興頓了頓,神色里有複雜的外人看不透的情緒。隨後他靜了沒幾秒,又胡亂揉了把頭髮,罵「操」,說:「姜之栩你可真有本事,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
姜之栩適時俏皮一笑:「你得跟我學學怎麼處理人際關係,不要動不動就上頭……」
張家興冷眼睨她一陣,搖搖頭:「罷了,我這也算是側面證明自己的魅力了吧,追你的人里就我一個成朋友了。」
「那說明你人好啊。」張家興這人直腸子,沒有壞心眼,所以她才敢直白的同他說要做朋友。
誰知他卻直過頭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發好人卡……」
「我沒有……」
「你當我傻……」
空蕩的教室里傳來小小的回音。
窗簾全都是拉開的,露出的玻璃乾淨透亮,窗外是或粉或橙或紅的晚霞,從天際蔓延過來,燃了半個天空的火。
這就是他們此刻尚未發覺,許多年後回憶每每輕嘆的時光。
窗外的晚霞,和教室里的少年,就是青春。
-
操場,看台,黃色區域。
孤零零坐著一個人。
天色越來越晚,直到夕陽徹底落下,晚霞燒漫天的時候,有人踏上台子,一步步朝那人走過來。
滿嬌知道李銜九來幹什麼,她乾脆先開這個口:「是我讓張家興去追姜之栩的,但我沒有惡意。」
李銜九不耐煩的看著她:「姜之栩和誰好,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就當,這是一個小女孩的嫉妒心吧。」滿嬌似乎早就想好了要說什麼。
李銜九不自覺眉頭皺起:「你什麼意……」
「喜歡你的意思。」滿嬌打斷他,抬眼,靜靜盯緊他的雙眸,「因為喜歡你,所以嫉妒一切異性在你身邊,這個理由,夠嗎?」
李銜九沉了沉眸,轉而以更冷淡的神情瞧著她:「你知道了?」
滿嬌的眼睛裡慢慢蓄滿了淚水:「嗯,姜之栩不是你表妹,你只是借宿在她家。」
李銜九眼眸一黯,幾乎是瞬間想起那個上午,他和姜之栩從老師辦公室出來,迎頭撞見滿嬌和舒寧。
「舒寧告訴你的?」他問。
她一頓,臉色出賣了真相。
李銜九從不是個糊塗的人,只用一句話,便推出了答案,了解了整件事的關鍵。
「你做這些有什麼意義?」他淡淡的,語氣平常。
滿嬌喉嚨里落滿了灰:「我真的不信,我沒有一點機會。」
「那我勸你還是儘快相信吧。」李銜九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在這種時候他更不能給她幻想,「說實話,你這樣挺招我煩的,大家都在一起玩,我不可能因為你就遠離大家,更不可能因為不喜歡你,就讓大家遠離你。」
滿嬌還是哭了,她氣質桀驁,哭起來顯得倔強:「那你喜歡誰?姜之栩?」
李銜九頓了下。
他摸褲兜找煙,煙盒裡恰好還剩最後一根,他咬在嘴裡打上火,抽了一口才說:「我們倆像是熟的樣子嗎?」
他不自己回答,把問題又拋給她去想。
滿嬌不自覺接了這個問題,細細回想了一下,他們之間確實沒有不妥之處,可她為什麼總是覺得慌慌的,一言難盡的悵然。
她緩緩呼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眼眸一轉,又有了小主意:「我錯了,我以後不亂出主意了,我們……」
「滿嬌,別拎不清,不值。」李銜九打斷她,「我他媽再好,好成天王老子了,不喜歡你,就不值,懂嗎。」
滿嬌捂著嘴,哭聲從指縫漏出來。
李銜九不再停留,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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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
可還是有人不肯回家。
操場上瑩光燈大開,有幾隻落葉盤旋著從燈柱下面飄落,完成零落成泥前最後的舞蹈。
滿嬌在操場上一動不動盯著那些不時飄下的葉子看,初冬的微風足以把人吹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