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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有什麼說什麼,二哥這一番話對我以後的日子受益匪淺,這也算對我開蒙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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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說我和二哥、小謝,在天重青工宿舍交杯換盞地喝著散夥酒,由於保衛科的一攪和,這酒剛剛擺上還沒怎么喝呢,寶傑領著幾個弟兄就到了。除了寶傑以外,石榴、亮子、國棟、小義子,一共五位,他們今天一起來接我。一進門寶傑就用他那永遠也改不了的毛病咋咋呼呼地嚷嚷道:“一進樓道就聞見酒味啦,我一猜就是你們這屋擺上了,別喝了,別喝了,李斌和老三在四海居等咱哪,趕緊收拾收拾走吧,上那兒喝去!”二哥拿眼白了寶傑一眼說:“你們先穩當住了,別去哪兒都跟打狼似的,還有寶傑你這咋咋呼呼的毛病能改改嗎?哪兒有你哪兒熱鬧!”寶傑讓二哥說得不好意思了,他說:“我這不著急嗎,你們家老三讓我趕緊把他接走,我們小哥兒幾個聚聚,也給他接接風,要不二哥你也一塊兒去吧。”寶傑一臉討好地堆笑,二哥回答道:“我不去了,你們都是小一伐兒的,我和你們聊不到一塊兒去,不湊那熱鬧!”二哥回頭又看看我說:“我看你拾掇得差不多了,心裡長草了吧,你可記住了我說的話,回去穩住了,想出頭先看看林子裡都是什麼鳥兒再說!”我低頭說:“二哥你瞧好吧,我記著呢。”二哥又回頭對小謝說道:“小謝!你替我送送他們。”厚厚道道的小謝就彎腰抱上我堆在地上的東西往樓下走。我趕緊和二哥告別,二哥最後囑咐我一句:“以後你要和李斌他們一起混了,有什麼事兒多和老三商量,他心眼兒比你們都多,腦子轉得快,遇到麻煩他能幫你出出主意。”我說:“行!二哥,我都記住了,你就甭管了,有什麼話讓我捎回去嗎?”二哥說:“走你的吧,記著傷口別抻了,該吃藥就吃藥。”
告別二哥,我們一行人下了樓,我在樓下小賣部買了一條鬱金香和一條新港香菸,回手遞給小謝,他和我推讓了半天,最後還是滿臉通紅地收下了,然後把我帶到一邊,從後腰裡掏出了那把刀遞到我手上。我一看,這貨手太巧啦,一個下午的時間,他找食堂要來一根棗木擀麵杖,又下料又拋光,鑲上了刀柄,又不知從哪兒弄了塊鐵皮,焊了一把刀鞘,這活兒做得巧奪天工、嚴絲合縫。可能二哥的話還是對小謝這老實孩子起了一定的作用,我分明看到他遞給我這把刀時眼裡有一絲的顧慮。我對他一笑說:“小謝!難得你對我這一個多月的照顧,這把刀我放在家裡留個念想,你放心,我絕不會開刃,你這不是刀,你這是工藝品啊,太漂亮啦,那個什麼,我在你更衣櫃裡給你留了一件軍棉襖和一件軍褂,咱倆體型差不多,你絕對能穿,都是新的沒上過身,留著你歇班、搞對象或者回老家穿,你以後有什麼事兒隨時聯繫我,二哥那兒有我的地址和聯繫電話,我沒事時再過來找你玩兒來,快回去吧。”我絕對說到做到了,小謝給我的這把刀,現在依舊還在我手裡,放在我隨時能夠得到的地方,三十多年過去了,這把刀依舊漂亮如新,一點兒不比現在的藏刀英吉沙刀遜色,而我也一直信守著對小謝的承諾,刀在我手裡一次血腥都沒讓它嘗過,只是一直默默地陪了我三十多年,偶爾沒事的時候,我會拿出來看看,讓這刀的寒光把我帶回自己那段青澀的年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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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寶傑開來一輛他二伯的後三,天津方言土語叫“狗騎兔子”,亮子開了一輛212吉普,套用《智取威虎山》里經典的一句台詞:把虎拉著,把馬牽著!一行六人向市里進發,不到八點,來到了西南角四海居飯館二樓。老遠就看見李斌一副老大的姿態,披著一件當時很時興的杜丘風衣,一頂將校呢帽子下是一頭齊肩長發,油漬麻花地打著卷,軍褂領子上落著幾許頭皮屑,嘴裡叼著煙一臉壞笑地看著我。老三則坐在他的下首,見我們一行上樓來,老遠就迎了過來:“怎麼樣?沒落了殘是嗎?”我說:“三哥,你念我幾句好行嗎,我都讓人給摁泥兒里了,你這還嘴黑,恨我不死是嗎?”眾人說說笑笑地落了座,涼菜已經上來了,老三又去找夥計點熱菜。李斌招呼我坐在他身邊,給我拿了根煙讓我先點上,他說:“你先穩穩神,咱一邊喝一邊聊!”酒菜上齊,全員落座,李斌舉起杯來慢條斯理地說道:“今兒個咱在這兒給墨斗接風,雖然以前咱們和他的交集不多,他也不和咱們在一條道兒上混,但畢竟他從小跟咱都在一個學校,又在一個家門口住著,算是半個發小,說心裡話以前我還真沒正眼看過他,沒想到這回他和二黑這場事兒,他還真沒給咱西門裡的丟份兒,就沖這一點,我們哥兒幾個也得跟你喝一回,你身上還有傷,能喝多少喝多少,沒別的意思,就是一塊聚聚,寶傑你得照顧好、陪好墨斗!”寶傑說:“沒問題啊,我們多少年了,他什麼意思我太了解了,來來來,咱舉杯走一個!”寶傑這個人來瘋的主兒,一有這場合再一有李斌的交代,他立馬精神煥發,躥前跳後地忙活著倒酒布菜,一時間酒席面上一派熱鬧非凡、交杯換盞之象。
畢竟是一幫半大不小的孩子,這裡面最大的也就是李斌,他才不到二十歲,其餘的都是十七八歲,這歲數還真降不住酒,幾巡酒下來就一個個面紅耳赤,精神亢奮地勾肩搭背,一口一個親兄弟地叫著,那叫一個親熱,七個不含糊、八個不在乎地吹吹呼呼,天老大他老二,血氣方剛的一幫小玩兒鬧就是這樣,划拳行令,推杯換盞,大快朵頤。在此期間,只有一人始終保持著清醒——老三!他是一定不會讓李斌多喝的,一來怕這幫小不點兒鬧出酒亂,最根本的是得讓李斌結帳。李斌在這些人里就是土豪,家裡除了沒有老爹了,老娘和三個姐姐都給他錢花,他自己蹬三輪也掙得不少。兩三個小時的時間,酒足飯飽,我們這幾塊料互相攙扶著,你摟我我挎你搖搖晃晃地下了樓。當時我還沒想好該去哪兒,家裡我是先不想回了,這麼長時間了不知家裡怎麼樣了,只是聽寶傑來天重看我時說我老爹已經找到了學校,申請讓我休學一個學期。因為我老爹在當時的東門裡二中當政教處主任,和我們學校的校長、主任們都很熟,所以學校對我還就網開一面了。前文咱說過,李斌在葛家大院有一間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平房,也是他們這幫人的據點,所以就想都回葛家大院再說。一路上亮子這吉普開得東倒西歪,仗著那時馬路上一過九十點鐘就已經沒人了,那陣兒也沒有查酒駕的,交警白天就在崗樓里執勤,用一個電喇叭喊著:“南北站住,東西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