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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人多,有心理優勢,或者劫道多了,已經習慣於被劫者不敢反抗,也就沒有那麼高的警惕性。我假裝服軟兒了,口中說道:“你們別急,我再找找……”一邊說,一邊低下頭,裝作翻口袋,同時用餘光瞄著三龍,突然間,我左手架開三龍的胳膊,右手一個直擊,拳頭直奔三龍眼睛搗了出去。三龍眼上挨了一拳,疼得他捂住眼睛往下一貓腰。我順勢提膝,頂向他的面門。這幾個動作我在動手之前已經想好了,瞬間一氣呵成,打了三龍一個措手不及。其餘那些人都沒想到我敢動手,人群先散開一下,緊接著又圍攏上來。我見三龍還沒抬起頭來,立即撲了過去,將他壓在身下,掄起拳頭往他頭上狠砸。此時,三龍的同夥也圍住了我打,拳腳相加,暴雨般落在我的腦袋、肩背和腰上。我根本看不見打我的人都是誰,反正我只找三龍一人下手。混亂之中,忽聽“咔嚓”一聲,一塊整磚拍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眼前一陣發黑,當時就從三龍身上倒了下去,三龍也爬不起來了。我分明看見他的臉上全是血,而這一磚頭挨上,我的腦袋也被開了,鮮血很快從額頭上淌下,把我的右眼糊住了,我是不見血還好,見了血比之前還興奮,再一次撲到三龍身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想將他的頭往地上撞。三龍竭力掙脫,我們二人抱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如此一來,三龍的同夥倒沒法下手了,他們怕打錯了誤傷自己人。趁此機會,我在三龍身上占到了上風,騰出一隻手用手指關節搗向三龍的眼睛,三龍慘叫一聲雙手捂眼,把身上的其他部位讓了出來,我心中竊喜:這不是想打哪兒打哪兒嗎?正要在三龍身上大施拳腳之際,一隻胳膊從我後面把我的脖子就給圈住了,往後一掰,把我從三龍身上扯了下來,在我倒下的一剎那,我看到二黑從褲腳里扯出一把軍刺,他手拎明晃晃的軍刺,奔著我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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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對方動傢伙了,本能地跳起來要跑,可慌中出錯,腳下一拌蒜,自己摔了個大馬趴。二黑手提軍刺追了過來,我一看完了,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而我沒想到的是,二黑衝到我跟前,並沒拿軍刺捅我,卻拿軍刺當棍子往我身上掄。身上挨兩下還好,我腦袋上也讓軍刺砸了兩下,打出幾道口子,我這腦袋幾乎要不得了,事後回想,當時我這腦袋可能跟醬豆腐一樣了。我趕緊用手把糊住雙眼的血抹去,萬幸二黑沒捅我,這點兒皮肉傷我還能挨得住。我也沒忘了看看我那兩個嚇尿的同學,大偉根本沒動手,蹲在牆角下邊看著我挨打,石榴呢?石榴哪兒去了?跑啦?在我正尋思時,二黑仍掄著那把軍刺,沒完沒了地在我頭上、身上打。我雙手護住頭,且戰且閃,這時候還手是沒戲了,我得找傢伙還擊,可胡同中又沒有能撿起來打人的東西,我正心急火燎時,忽然看見石榴從一個小院裡跑了出來,手中還提了一柄煤鏟子。這個小石榴,原來他是跑去找打人的傢伙去了!
別看這小石榴平常稀鬆二五眼,長得跟還沒發育似的,到了關鍵時刻還真不孬,一把煤鏟使得上下翻飛,風雨不透,但畢竟對方人多,不一會兒,他讓幾個人打得匍匐在地,雙手抱頭,光剩挨打的份兒了。我一看這要打下去必須得有傢伙,要不得吃大虧,低頭往前一衝,擺脫了追著我打的二黑,跑出幾步有個院子,院兒里有一個爐子,上面正燒著一壺水,已經冒熱氣了,馬上就要開。我一看找別的東西來不及了,眼看後面人就追上來了,當即提起那壺開水,扭頭迎著二黑他們跑過去,甩出開水淋他們。二黑等人急忙退避,怎奈這一壺開水有限,一會兒就使完了,對方又圍上來打我。我手裡只剩一把水壺,發狂一般沒命地亂掄,打得二黑等人不住後退。在這圈人里現在我是占了上風,二黑雖然手裡握著軍刺,只要他不敢捅,那也就是根燒火棍子。我現在已經打紅了眼,小石榴在那邊也牽扯一部分兵力,我這一流血對方有一部分人怕事兒鬧大了也跑了,現在胡同里大多都是看熱鬧兒的,有周圍的住戶,也有9中的同學。激戰正酣,耳邊忽聽得一陣迪曲兒鏗鏘,一聲吆喝從人群之外傳了進來:“都你媽閃閃道兒,我倒要看看這是幾條人命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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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人群中閃出一條小路,由外面駛進一輛大紅色二八彎梁自行車,騎車的人頭頂軍帽,上身穿一件軍褂,敞著懷沒系扣子,裡面套一件白色襯衫,下邊穿一條察藍褲子,條便白襪,騎在車上倆腳尖往外撇,腦袋昂得挺高,車後衣架上跨腿坐著另一位,這倆大鬢角,簡直跟日本電影《追捕》中的矢村警長一樣,一身藍色大紋制服,二茬兒頭,戴著墨鏡,腿上放著一台雙卡四個喇叭的錄音機,音量開到最大,放著一首時下挺流行的歌,叫什麼“癩蛤蟆,癩蛤蟆媽媽……”
進來的這兩位,在那個年代,要論造型,論話茬子,論氣場,一看就是人頭兒。當時我還不認識,久後得知,騎車的這位是大水溝三元,坐車後面拿錄音機的是西關街的蠻子,三元那陣是屬於剛混起來,正是七個不含糊八個不在乎的階段,而蠻子則是前輩中的前輩,屬於大哥級的人物,可比三元深沉多了。剛在人群外喊了一嗓子的就是三元,他狐假虎威地跟著蠻子混,誰都不放眼裡,如果是他一個人走單兒,我還真不信他敢在群毆現場沒弄清人群裡面什麼狀況就來這麼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