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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斌的小屋,已是各個醉眼歪斜,好在還都能回家,我決定一個人先在這兒住一宿。石榴給我點上爐子做了壺開水,還沒忘讓我吃藥。小石榴他照顧人心特別細,從小就跟我後面跑,十足的一個我地小跟包兒的。我好歹洗了一把,就上床睡覺了。
轉天早晨他們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只留我一人縮在被窩裡,把這一個多月來的事兒捋了一遍。稚嫩的頭腦里開始盤算著以後的出路,一上午的時間終於有了個大概的頭緒,也就是這一上午的思路,決定了我在報復二黑之後,毅然加入了李斌他們團伙當中!
用現在的話說,我就把我那天在李斌的小屋裡所思所想敘述一遍吧,我當時是這麼想的:雖然我和李斌他們從小在一個小學上學,但由於不在一個班,說起來,頂多是都住西門裡,當時我是屬於我誰也不惹,但誰惹我必定不能含糊的主兒,自己身邊也有倆有交情的,可都是老實孩子,都不願意摻和事兒,比如大偉,一有事兒就恨不得直接尿褲的主兒,打起架來,也只有石榴能跟著一起上,成不了什麼氣候,所以也就一直游離在李斌他們的邊緣,之所以這回李斌能給我擺桌接風,無非是想接納我入伙。在酒桌上他那一番話我聽得真真切切,那絕對是話裡有話。李斌在我們這些人之中,論頭腦不在老三之下,他那話說得是那麼的模稜兩可,既把自己的想法表示了出來,又有迴旋的餘地,因為他當時也不清楚我是怎麼想的,要是我直接回絕了他,那必定當時的氣氛就很尷尬。而我和二黑的事兒還沒完,我不能身上背著事兒入伙,那樣會讓他們認為我找靠山,這就違背了我的意願。二黑的事兒我一定得自己去辦,而且一定得辦得漂亮,出一次手就得讓他瓷瓷實實在南門裡栽得不能再露頭,如果我現在和李斌他們混在一起,那就必定讓學校和門口的認為我也是耍耍吧吧的,那就達不到我要死栽二黑的效果了,我就是得讓別人看見我就是一個老實孩子,但我還就不服你二黑,你讓我這個老實孩子給辦了,你說你以後還怎麼在學校門口待。
寶傑對我來說,其實是想給我和李斌他們當中做一個引薦人,一來我和他一直就關係不錯,這也是我跟二黑一出事就馬上想起他的原因,但我對寶傑總有一種距離感,我看不慣他天天以玩兒鬧自居,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外邊混,你說他有勇無謀吧,他又是一到關鍵時刻准掉鏈子的主兒,平常看著跟猛張飛似的,較上勁兒你還就指望不上他,這在以後的幾件事上表現得一覽無遺,那又是後話了。當時李斌他們的團伙架構是李斌為首,老三為謀,寶傑跑腿,亮子開車。至於國棟和小義子,他們倆有自己的小團伙,都有自己的小兄弟,跟李斌他們是聚聚分分,誰有事兒就互相幫忙。所以說李斌這五六個人的小團伙力量不足是明擺著的,他們急於擴充自己的勢力,找我既是給我面子,也是團伙的需要。而我當時還在上學,說心裡話咱和人家掙工資的混不起。再有老三他二哥的話我還一直記著呢,所以我打定主意,等我把二黑這事兒了結之後,如果不出大事兒,我再考慮加入李斌他們,儘管我在內心深處,一直隱隱約約地很嚮往他們這種抱成團兒打打殺殺、揚名立萬的感覺。
正在我躺床上冥思苦想之際,門外一陣“叮叮噹噹”的玻璃瓶響聲,緊接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房門打開,李斌蹬著他那輛三輪車拉著滿滿的一車醋,帶著一身醋酸味進了屋。他在床邊一坐,問我:“吃早點了嗎?”我說:“你看這都幾點啦,還吃嘛早點?”李斌歪頭一笑從軍挎里拿出一頂嶄新的將校呢軍帽遞給我:“戴戴合適嗎?我給你找的,你這腦袋頭髮還沒長出來,一腦袋疤出去讓人笑話,這帽子給你。”將校呢軍帽那時可是稀罕物,你有多少錢也是沒地方買去,除非是搶,那個年代叫“拍軍帽”,戴上這種帽子也就成了一個玩兒鬧的標誌。玩得不到位的還戴不住,弄不好一出去就讓別人給你拍下了。那個年代因為這軍帽惹出多少禍事來就別說了,一頂帽子換一條人命的事兒一點兒都不稀罕,但還有不少人對這種軍帽趨之若鶩,一頂將校呢軍帽戴頭上用以證明自己在外面的身份地位,在現在看來,好比脖子戴大粗金鍊子、手上拿土豪金手機,刺一身花一樣的牛哄哄!
我心裡門兒清,只要我一接過這頂帽子,等於默認了我以後就是李斌他們的人,此時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甘心和不認頭,也可能我初出茅廬不知外頭是什麼場面,或者對自己能辦掉二黑太過於自信了,儘管是盲目自信,也許是自己的性格使然,當時我真不想從李斌手裡接過這頂帽子,但是礙於面子,我還是接過了帽子。說到底是年輕的虛榮心在作怪,就想像著自己一出去,頭頂將校呢軍帽在城裡一晃是何等威風,也就笑納了,以後的一切都由此開始了!也就有了我辦完二黑後,在前頭說的南項胡同拍羊剪絨帽子,當作覲見禮送給李斌,也因此被西頭“老啞巴”堵在板橋胡同,差點兒被他挑了大筋!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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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斌那兒一個上午,我把自己以後要走幾步,怎麼走,如何報復二黑的思路都捋清楚了。中午李斌他們又都到了,一起吃過飯,我讓小石榴送我回家,至於回家之後,我是怎麼對付過去的,在此就不一一贅述了,反正我老爹沒輕饒我,好在看我身上有傷,他才沒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