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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山南端有一部分凹了進去,手電筒的光束穿過霧氣,剛好照到凸洞部頂端,高約五六米,我們用山鎬和鏟子颳了幾下,土層中是兩扇厚重的石門,嵌有鏽蝕的銅環,陰刻的圖案依然可辨。
黃佛爺等人隨時都會追到,我們清楚沒機會挖開熊耳山古墓了,可惜煮熟的鴨子又飛了,看兩眼便想走。
厚臉皮卻不甘心,上前使勁推那墓門,沒想到一推之下,地宮大門竟緩緩向內移動了寸許,塵土哧哧落下。
我和大煙碟兒面面相覷,均是說不出的詫異,厚臉皮看著自己的手,也驚得呆住了。
我腦中冒出一個念頭:“地宮石門下多半有滑槽,要不然來多少人也別想推得動,那麼這就是處群葬型古墓,有多個棺槨分先後放進地宮,在徹底封閉前沉到了仙墩湖下。”
我們四個人合力上前再推,墓門轟然洞開,並沒有太重的晦氣,我用手電筒往裡照了一照,地宮大門下是道凹槽,磨損痕跡極重,好像開合過很多次,已逾兩千年,仍可推動自如,但只能從外側推開,在裡面無法推動,地宮裡陰森漆黑,半點聲息也沒有。
驚愕之餘,我突然發覺黃佛爺等人的腳步聲已到了幾十步開外,那些悍匪帶著槍枝和炸藥,讓他們撞見就是個死,眾人迫於無奈,只好先躲進地宮,推攏石門,又將一支山鎬的鎬頭卡在凹槽中,從內側頂死了地宮石門,即便黃佛爺命其手下使用炸藥破壞石門,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做到。
田慕青說:“古墓沒有活路,黃佛爺那伙人總能進來,咱們卻出不去了。”
我說:“我們能挖進來盜墓取寶,當然也能挖出去,況且墓道很深,又有活氣,空間應該很大,沒準是在山腹里,不至於無路可走。”
大煙碟兒說:“地宮裡陰氣重,我看躲到深處,黃佛爺那個傻鳥的手下就別想找到咱們了。”
厚臉皮說:“最好搶在那伙人頭裡開棺取寶,讓他們狗咬尿泡撲個空,那他奶奶的才叫解氣。”
我說:“這地方太大了,可能有不少棺槨,憑咱們幾個人,能帶得走多少東西?”
厚臉皮說:“什麼值錢拿什麼,以損人不利己為原則,拿不走的也不能落在那伙人手裡。”
我們準備往墓道深處走,穿過黃巢洞的時候,提前做了幾根火把,走到這裡還有沒用完的,大煙碟兒他從背包里取出兩根,一來可以用來照明道路,二驅避蛇蟲,二來便於得知有沒有活氣兒,倘若火把突然滅掉,那就說明有積鬱不散的陰氣,自從有電燈以來,許多沒經驗的盜墓者不再使用火燭,每年都聽說有人為此悶死在盜洞中,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有時墳窟窿和棺材中的陰氣遇到火,會爆出白焰,別說能把盜墓賊燒死,磚牆也能燒透,只是這種情況非常少見,撞上了只好自認倒霉。
我先接過一根火把點起來,漆黑的墓道中立時一亮,卻見那三個人都瞪大了眼望著我。
一怔之下,我已明白他們不是在看我,而是瞪眼往我身後看,我身後有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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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那三個人這麼一看,覺得脊樑根兒嗖嗖的冒涼風,我做好了隨時跳開躲避的準備,轉身看過去,只見那墓道壁畫中有張白乎乎的臉,說頭大如斗,這張臉也有那麼大,方面大耳,唇上有兩撇細長的鬍子,神情詭異,人面而虎身,尾巴是九條蛇,以雲氣為襯,在黑暗中看到好不駭人。
厚臉皮說道:“墓主人的臉就長這樣,跟我想的可不大一樣。”
我說:“那是古代傳說中崑崙山上吃人的神獸,放在這裡鎮守墓門,動也不會動,嚇唬得了誰呢?”
大煙碟兒道:“從漢代至今,已近兩千年,壁畫卻還這麼鮮艷,地宮裡的寶物想必也是保存完好。”
田慕青道:“你們說這是漢代的壁畫?”
大煙碟兒道:“仙墩湖下是座漢代古墓,漢墓中當然是漢代的壁畫。”
田慕青道:“我以為這是唐畫。”
我心想田慕青是美院的老師,認出唐代壁畫並不出奇,她的看法也和我一致。
我對大煙碟兒說:“崑崙山上人首虎身的神獸出自漢代傳說,這壁畫卻真是唐代技法的特點。”
大煙碟兒疑惑不解:“怎麼會是唐代古墓?”
我說:“我看墓門上的陰刻圖案,是漢代的不會有錯。”
大煙碟兒道:“那可真是奇了,漢代古墓里有唐代壁畫?”
我說:“咱們在飛仙村聽到的傳聞,以為這古墓漢代已有,但其實這是個群葬型陵墓,這個地宮開鑿在一座山峰的腹部,從漢代到唐代,不斷有棺槨送進來安葬,直到唐朝發生了陷湖地震,整個山峰沉到了水下,與世隔絕至今。”
大煙碟兒奇道:“從漢代到唐代一千多年,始終有棺槨送進這座地宮,那都是些什麼人?”
我說:“我也不知道,總之有很多地方不對勁兒。”
這地宮的布置,可謂顛倒乾坤,順逆陰陽,沉陷在湖底千年,地宮裡面卻沒有讓水淹過的痕跡,玉棺金俑、帶著樹皮面具的乾屍、山峰周圍的房屋,到處透出詭秘古怪,在探明墓主身份以前,全都如同湖面的大霧一樣,令人看不透,想不通。
厚臉皮說:“想不明白就別多想,墓主在棺材裡躺著,咱們進去一看自然明白。”
大煙碟兒說:“往裡走可得多加小心了,大夥都跟緊了,半步別離。”
我們點起兩支火把,我和厚臉皮各持一支,另外兩人拿著手電筒,一步一步往墓道深處走,見墓道是鑿在峰腹洞穴中,頭頂齊整,腳下平坦,十幾米外又是一道相同的墓門,眾人走進去,正要回身合攏石門,大煙碟兒忽道“不行,別關這道門!”
我一問才知道,大煙碟兒把他的背包,忘在了墓道里,當時我們的注意力被壁畫中人面虎身的神獸吸引,又說到那是唐代壁畫,他將背包放在地上取出火把,然後忘了再拿上,那背包里有乾糧煙糙和備用的火把。
大煙碟兒說:“那是當用的東西,我得拿回來……”說話轉身要回去。
我讓大煙碟兒在這等著,把我自己的背包交給他,一手拎著鏟子,一手握著火把,回去幫他找背包,先前跟那三個人一同走過這段墓道,也不覺得怎樣,一個人往回走十餘米,才感到有幾分發怵,這地方陰冷漆黑,灰色的花崗岩牆壁和地面毫無生氣,來至第一道石門近前,在地下找到了背包,只見來路黑茫茫的,隔了十幾米,已看不到他們在第二道墓門處的光亮,我心裡不免發毛,想趕緊跑回去跟大煙碟兒等人會合,誰知剛一抬腿,身後驀然一聲巨響,碎石崩飛,我被震得撞在墓道牆壁上,兩耳齊鳴,腦子裡嗡嗡作響,體內氣血翻湧,手中的火把也掉在地上滅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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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牆邊,腦子都被震懵了,大概有幾秒鐘失去了意識,等我明白過來,就見黃佛爺那伙人,在瀰漫的硝煙和塵土中走了進來,也都點著火把,但炸開石門使得煙塵四起,一時沒有散盡,墓道又很寬闊,那些盜匪竟沒能發現牆下有人,我碰到掉落在手邊的鐵鏟,當即抄在手裡,跟著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混在他們當中,眾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煙霧中視線模糊,倒也不容易被人發覺。
我使勁張了張嘴,感覺耳膜沒破,聽力漸復,就聽那個水蛇腰說道:“有咱們這些個忠臣良將輔佐著佛爺,炸開墓門易如反掌,大夥就等著發財吧。”黃佛爺說:“大煙碟兒那幾個傻鳥,當真是跑進這座古墓了?”水蛇腰說:“狗鼻子聞著味兒跟過來的,錯不了,那幾個孫子不想活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佛爺您……您頭上的傷不要緊吧?”黃佛爺哼了一聲,說道:“這算什麼,爺爺練過……”水蛇腰專拍黃佛爺的馬屁,趁機奉承道:“實話告訴您說,我早瞧出來了,吃五穀雜糧的凡人就不可能有您這功夫!”
我見黃佛爺那顆大肉腦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立時想到麻驢死在此人手裡,心裡一股憤恨壓抑不住,在他身後問道:“佛爺,你這腦袋挨得住幾鏟子?”
黃佛爺說:“挨個三五下還不跟玩似的,嗯……你誰呀你?”
我不等黃佛爺轉過頭來看,早握住手中鐵鏟,狠狠往他那個大腦袋上拍下去,這次用力過猛,咣地一聲響,剷頭都變形了,不過黃佛爺那顆大肉腦袋硬得異於常人,挨了這麼重的一鏟背,腦袋竟然沒碎,那也是傷得不輕,只聽他撲在地上一聲慘叫:“哎呦……誰他媽又來暗算爺爺?”
黃佛爺手下雖然個個是亡命徒,但儘是烏合之眾,我也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趁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快步跑向第二道墓門,就聽黃佛爺在後面歇斯底里地招呼手下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