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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魚說當時真是慌了神,想不出那亮點為什麼只能從倒後鏡里看到,更不知道它從遠處接近咱們會發生什麼事。於是招呼你們趕快上車逃開,現在想來,那東西也未必是燈光,搞不好是困在路上的亡魂,你們聽沒聽說過“遊魂撲影”的事?比如一個人走在路上,無緣無故摔了一跤,起來之後便身患奇疾,回家之後做噩夢說胡話,用不了幾天就一命嗚呼了。那即是被鬼碰到影子上了,如若是讓亡魂直接撲到身上,人倒在地上當場就死了。我看這條高速公路上確實有鬼,被它追上來能有咱的好果子吃嗎?所以才奮不顧身駕車逃命。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都是在所難免的,這種路況誰能保證百分之百不出事故?你們沒缺胳膊沒少腿兒的就該知足了,怎麼不但不感謝我救命之恩,反倒沒心沒肺的埋怨上了?我還有地方說理去嗎?

    我和阿豪極為吃驚,路上那間詭異的藥鋪、失蹤的陸雅楠、停止的時間、沒有盡頭的高速公路,這個漫長的夜晚仿佛是場做不完的噩夢。這許多無法解釋的怪事,是否皆與門嶺深山裡的“肉身菩薩”有關?

    此時車子從高速公路上滑下山谷,大雨滂沱中伸手不見五指,也不見周圍有任何異狀,但想從濕滑的山坡上返回公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況且公路上很可能有鬼魂出沒,誰活膩了敢再回去?

    阿豪認為此時此刻確保安全最為緊要,這片林子裡即便沒鬼,也可能存在傷人的野獸。留這岩根下並不穩妥,應該到附近找找有沒有山洞一類能夠容身的所在,但不能離公路太遠,否則就真迷失方向了。

    眾人均覺阿豪言之有理,紛紛點頭同意,當即打開手電筒,在漆黑的樹叢間摸索前行。

    我看藤明月神色痛楚,舉步艱難,就停下來查問。得知她剛才扭傷了腳踝,由於地勢陡滑,也沒辦法背著她往前走。我想起還有一卷膠帶,就掏出來扯開,給她在腳踝上裹了幾圈。

    藤明月忍著疼問道:“這是……膠帶嗎?”

    我寬慰她說:“膠帶是沒錯,可不是一般的膠帶,你大概有所不知,我們公司專門倒騰藥品和醫療器材,所以我也算半個大夫,咱這膠帶和麝香虎骨膏藥屬於同一系列,出了名的省優部優產品,遠消海內海外,你仔細聞聞是不是有麝香的氣味?麝香虎骨這東西能舒筋活血,治療跌打損傷最有奇效。其實咱中國藥品里是糙藥不值錢,而各種生物器官卻最為貴重。像什麼牛黃、麝香、鹿茸、狗寶、虎骨、犀角、羚羊角,這些都是非常值錢,也是很難得到的東西。比如麝香就出在關東三省,那即是香獐子的肚臍兒,每逢到了夏季,香獐子把肚臍兒張開往山里一趟,引得那各樣的昆蟲一股腦地往它肚臍兒里鑽,那肚臍兒一痛就閉上了,把蟲子全憋死在了裡面,久而久之會產生了一種分泌物,帶有很特殊的濃厚香氣,這就算養成寶了。可香獐子也知道自己的肚臍兒是個寶物,如若發覺有人來捉,它就一邊撒腿亂跑,一邊把肚臍兒毀了,寧死也不讓別人得著。我們這種膠帶里採用的原料,就是野生的當門子麝……”

    藤明月不太相信:“我看這只是用來固定物品的普通膠帶,哪裡會有舒筋活血的功效,從你嘴裡說出來都變成寶貝了。”

    我對藤明月說:“這話從我嘴裡講出來是有些不太合適,很容易被人誤解為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常言道賣瓜的不說瓜苦,賣酒的不說酒薄,也難怪你不信,換了我是你我也不信,但有機會你到外邊打聽打聽,我們這種膠帶對付跌打損傷,絕對是治一個好一個,治一百好倆五十,連那男女老幼五勞七傷春秋前後咳嗽痰喘都捎帶著給治了,氣死華佗啊。”

    臭魚在旁拆台說:“你就輪圓了吹吧,如果真有這種膠帶,全世界醫院早都得關門大吉了。”

    或許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也或許是我把藤明月腳踝的血脈揉開了,反正她纏上膠帶後就沒有先前那麼疼痛了。我正想趁機自誇一番,以證明臭魚毫無見識,卻聽一旁的阿豪低聲叫道:“你們看那邊,那是什麼呀?”

    我們站起身順著阿豪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遠處有片暗紅色的光斑若隱若現,但視線被雨霧遮擋,看不清楚是個什麼東西在那發光。

    黑漆漆的森林神秘莫測,我們都以為那是燈光,而且能用肉眼直接看到,應該不是高速公路上的亡魂。有燈光的地方就該有人家,雖是吉凶難測,卻總歸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強似摸著黑在林子裡亂轉。

    我們四個人尋著那道光往前走。地勢漸行漸低,感覺像是走進了一條山谷深處。也許是茂密陰森的大樹遮蔽了天空,走到其中已覺察不到還在降雨,cháo濕陰鬱之氣刺鼻,野生蘑菇布滿有著青苔的洞穴,到處都籠罩著薄薄的霧氣。先前站在地勢較高的位置,能夠看到那片微光,而穿行在林海中就找不到參照物了,只能憑著直覺往低處走。陰鬱的森林越走越深,眼中所見皆是漆黑一團。

    樹木密密麻麻,地面上落滿朽枝腐葉。我們提心弔膽,腳步變得遲緩下來,猶豫著是否還要繼續深入。這時我發現前面有個白乎乎的物體,離近了仔細一看,發現是座古代的石碑,極高極大,碑上纏滿了枯藤,暴露在外的部分,都雕著古怪猙獰的人臉。

    臭魚罵道:“操他大爺的,我記得好像墳頭前邊才立著這種東西,這地方怎麼會有古墳呢?”

    阿豪撥開枯枝敗葉,用手電照過去觀看,奇道:“這不是老墳前的墓碑,你瞧上邊還刻著字……”

    我聞聽此言也湊上前看個究竟,只見碑上刻有三個篆字,筆畫繁多,我相了半天面,結果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臭魚的文化底子遠不如我,而阿豪也辨認不出,我們仨算是“猴吃芥末——淨剩瞪眼了”。

    這時聽藤明月說,石碑上的三個字是——“殛神村”。

    ◎ 殛神村(二)

    我有些納悶地問道:“這三個字連我們都認不出,你能識得?”

    藤明月說:“我以前臨摹書法碑帖,所以認識幾個。”

    阿豪喃喃自語地說道:“殛神村……這似乎是個地名……”他又問藤明月:“殛是不是誅滅的意思?”

    藤明月點了點頭,據她所言,以往有“雷殛”之說。比如某人惡貫滿盈,被雷電貫胸而死,便被稱為“雷殛”,是受上天所誅。但“殛神村”的名字實在太奇怪了,如果從字面上直接解釋,即是將神靈誅滅,是個殺死過神的村子。

    我不以為然:“這塊石碑形制古樸,至少是幾百年前所留。以前的人最是迷信,雖然喜歡談奇說怪,但也講究敬畏天地祭祀鬼神,哪有村子敢用這種地名,沒準是咱們認錯了。”

    我們說話的時候,臭魚在石碑旁找到了一條被遮住的路徑,順著荒蕪的路徑向前,可以看到森林深處有片微弱的光亮,好像是個亮著燈火的村子。

    “殛神村”若與古碑同存,那真可謂是年代久遠了。它何以能夠僻處深山與世隔絕至今?我不免懷疑此地與那鬧鬼的藥鋪相似,只怕也不是個安穩的所在。

    可眾人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一個個凍得嘴唇發紫牙關打顫,只想儘快找個遮風的地方避險。當下顧不上多想,尋著亮光向前摸索,穿過森林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屋舍儼然,確實是個隱在群山環抱之中的村子。

    那村中的房屋齊齊整整,形狀結構都是一模一樣。家家關門閉戶,屋裡黑壓壓的沒有燈光,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地面上還挖了許多圓形深坑,不過三米多深,內壁砌以青磚,很是平整,大的直徑有十幾米,小的就如同普通的井口。

    我走南闖北,自認為有些見識,卻也不知道村子裡挖這麼多圓坑用來做什麼,就問阿豪見沒見過?

    阿豪搖頭表示從未見過,甚至都沒聽過有這種事。看來這“殛神村”荒廢破敗,很多年前就沒人居住了。

    我又說:“這個村子還有個很古怪的地方,怎麼家家戶戶的房屋都一個樣子,連房門上帖的神祗都沒半點區別?”

    臭魚大咧咧地說:“我看房屋結構相同,可也不算什麼怪事,咱用不著少見多怪。”

    我們邊說邊行,走到村子裡面,只見屋舍連綿中聳立著一座大殿。殿門前沒有匾額,殿頂長滿了蒿糙,裡面同樣是死氣沉沉的鴉雀無聲,使人望而怯步。這似乎是“殛神村”里的一座神廟,從遠處看到發出光亮的位置,還在更深的地方。

    我到此已是筋疲力盡,提議先到這古殿中歇息片刻,找些枯柴攏堆火烘乾了衣服。

    藤明月覺得這座大殿陰森恐怖,天曉得裡面供著什麼牛鬼蛇神,還是別進去招惹為妙。附近空置的房舍眾多,不如隨便找間屋子,照樣可以烤火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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