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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豪想起我在藥鋪里講過的事情,對我說道:“結合後事來看,那先生給張海濤算的命數確實奇准,可見他不是騙財的江湖伎倆,但他斷你當天夜裡必死,這就算得不准了。”

    我說:“我當時也是這麼想,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又覺得那布袋卦術准得出奇了。”

    阿豪奇道:“這就有點詭異了,如果那布袋卦術應驗如神,你又怎麼活到現在?那天夜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點了點頭,接著講述此後發生的事情,當時我暗罵這算卦的太可恨了,雖然我完全不信他這套鬼話,但這種事換誰聽了都會覺得彆扭。我又在街上亂逛了一陣,買了兩包鴨脖子和一瓶白酒,下午才回到住處,打算關了手機,喝高了蒙頭大睡,明天一睜眼就起床上班,免得胡思亂想疑神疑鬼。可剛啃了半根鴨脖子,就聽外邊“砰砰砰”有人敲門。

    我心想不妙:“不知是哪個勾死鬼找上門來了?”過去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在電台工作的超子,這傢伙跟我是一個胡同里從小玩到大的交情,我到此人生地不熟,租房子找工作全是超子幫的忙。但今天不比往日,我趕緊推說身體不適,想趕緊睡覺,要沒什麼事就等明天再說吧。

    超子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伸著腦袋往我屋裡看:“我還不了解你嗎?你一向是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怎麼可能這麼早就犯困?打你手機也不開,是不是屋裡藏著姑娘呢?我非得瞧瞧是個什麼樣的國色天香,都能把你迷得不思朝政了……”

    我只好把他讓進來一塊啃鴨脖子,邊啃邊問他:“你是不是又把哪個電台女主播的肚子搞大了,讓我帶人家去打胎?我看這種事不用著急,明天我幫你聯繫一擺攤賣野藥的,他那有祖傳打鬼胎秘方,保管又便宜又快當。”

    超子沒聽懂,什麼叫“打鬼胎”?

    我說沒出嫁的女子受邪魔外祟侵擾,未婚而孕,或是丈夫早已亡故,寡婦卻忽然有了身孕,那即是懷上鬼胎了。這鬼胎要是不治,等它長成了形,生下來指不定會是個什麼東西,其實無非是種遮羞的說法。

    超子以前有過此等劣跡,聽我提起來不免十分尷尬:“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一情竇初開的黃花大小伙子,哪明白這個呀?”

    我問道:“那你找我幹什麼來了?”

    超子說:“聽說隅園路新開了家桑拿,場子比人民大會堂都大,捏腳按摩都是一水兒的揚州妹子。所謂蘇州頭揚州腳,那可全是名聲在外的,我這不是想請你過去驗證驗證嗎?”

    我說:“你小子向來一毛不拔,車子開單位的,老婆玩別人的,此乃一貫作風,幾時變得這麼大方了?到底有什麼事你直接說行不行?”

    超子這才說實話了:“咱是哥們兒對不對?我今天遇了難,找你幫忙來了,你不管可不行。”

    我無奈地說:“你不找別人單找我,我怎麼這麼倒霉呢,咱是先桑拿還是先辦事?”

    超子說:“我都快愁死了,哪還有心思蒸桑拿?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嗎?像咱倆這麼多年交情的朋友我身邊不少,但我不佩服別人,偏就佩服你。為什麼呢?因為憑我對你的了解,你這人有三大。哪三大?心胸大,膽量大,義氣大。什麼是心大?別人遇上點事就愁得睡不著吃不下,你卻從不在乎,有天大的為難都不往心裡放,該吃的時候照吃,該睡的時候照睡。膽量大怎麼講?你吃虧受累就在你的性格上了,真是膽大不要命,如果有投緣的朋友,問你要命你都給,若是那話不投機不對勁兒的人,再有勢力你也不怕,沒有不敢惹的人,沒有不敢講的話。義氣大怎麼說?你這人拿錢不當錢,為朋友兩肋插刀,從來不怕使銀子,沒錢也要辦有錢的事,遇上窮人不小看,遇上富人不巴結,視錢財如糞土,重情義如千金,遇上事了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讓朋友吃虧。當今世上我就最敬佩你這為人。”

    我越聽越是不對:“這好像是挖個深坑要埋我啊?”其實他即便不這麼說,我也不能不給他幫忙,再加上當時喝了點酒,便將“算卦的”所言忘到腦後去了。

    我刨根問底繼續打聽,原來超子熱衷於收藏相機、老式收音機、黑膠唱盤機一類的舊貨,前些日子淘了部古董收音機,那是部德國產“環球牌7燈4波段收音機”,民國時流進來的東西,別看老掉牙了。但外國拍賣會上開出過上百萬的天價,對他而言可算是撿著寶了,不惜血本買回來,拆開外殼一看才發現是件仿品,腸子都悔青了,原本指望倒手出去狠狠賺上一筆,不成想看走了眼,倒欠了一屁股外債,家裡老娘還等著用錢治病,他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借來仨瓜倆棗的也不夠補窟窿。跟我的處境差不多,都是流年不利,目下氣運不佳,事事不湊巧,求財難到手,心裡很急躁。

    我說:“我這還滿是虧空呢,你要的也不是小數目,打算讓我怎麼幫你,總不會讓我賣個腰子吧?”

    超子告訴我,他如今走投無路了,打算變賣祖產,他曾祖那輩開過沙廠,在江南和平津等地正經置辦過幾套像樣的宅子,留到今天僅剩下“隅園路13號”里的一間公寓,因為那房子年久失修破敗不堪,以往手頭也比較寬裕,所以一直空置不用,但地段不錯,本指望拖到拆遷,卻遲遲不見動靜,現在他急於用錢,只有儘快出手可,就想裝修裝修,也好多賣幾個錢,不過超子工作太忙,基本上沒休息的日子,每天晚上都得去加班,於是託付我替他過去收拾收拾,把裡面的舊家具該賣的賣,該扔的扔。

    我略微有些奇怪:“咱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這還算個事?用得著兜那麼大圈子嗎?”可能當時喝多了,腦子裡就沒反應過來:“這小子為什麼自己不願意去隅園路13號?”

    (三)古樓

    我那時也沒多想,向超子拿了鑰匙,答應他當天就過去看看,爭取先把雜物收拾了。超子跟我交代完,便匆匆趕著上班去了。

    我一個人把剩下的鴨脖子消滅乾淨,找了個手電筒帶在身邊,就過去看隅園路的房子。沒想到剛出門就碰上了高潔,她是我們台里公認的最強制作,一個片花有時甚至要做上一個月,非常地精益求精,質量沒的說,連錄音帶剪輯都特別認真,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部門領導,單位還給配了車,也算是我的上司。高潔相貌身材都不錯,她憑自己能力取得今天的成就實屬不易,也許是怕被別人看作花瓶,因此對誰都是冷若冰霜,從來不苟言笑。

    我那單位里還有個邢主任,這個外行只知皮毛任屁不懂,藉助他媳婦家的關係才爬到主任位置,也是個出名的老色狼,見著實習的女孩就手把手的揩油。有一次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他從車裡直接揪了出來,那邢主任色厲膽薄,竟然連屁也沒敢放一個,大概也是怕他老婆知道。

    從這以後高潔對我另眼相看,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我帶些禮物,時常約我去看電影、打保齡球。是什麼意思不說也都知道了,但她落花有意,我是流水無情,可能就是脾氣秉性不太合適,畢竟這不是單方面的事,不過也沒法挑明了說,只好保持距離能躲就躲。

    高潔見我喝得醉熏熏的往外走,就過來問道:“你喝了這麼多酒還要到去哪?”

    我說:“我得出去一趟,你怎麼來了?”

    高潔說:“我明天休息,正好下班後過來看看你吃飯了沒有。”

    我說:“剛吃完,啃了一堆鴨脖子,你吃了嗎?”

    高潔說:“那些東西不乾淨,又沒營養,以後儘量少吃,你這是去哪,用不用我開車送你?”

    我酒意上涌,就說:“隅園路新開的桑拿會所,哦……不對,是隅園路13號,到那收拾房子去。”隨即稀里糊塗地上了高潔的車。

    隅園路地處舊租借,這一帶有很多洋房洋樓,解放前儘是達官顯貴和大資本家的宅子。主人非富即貴,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些房屋已不知幾易其主,又經過了多次翻修重整,大體上卻仍保留著幽雅別致安靜的昔日風貌。

    高潔停車的時候天色已黑,我的酒也醒了多半,找到地方一看,發現這“隅園路13號”是幢三層樓房,解放後基本上沒被修葺過,外邊牆上爬滿了枯死的藤類植物,樓道里的木質地板極度老化,踩上去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但內部隔音極好,進了樓道就像與世隔絕了,任憑外邊有多大動靜也聽不到。

    我們在樓道里遇見了康老太,她說她是這的老住戶了,問明我們的來意,就用手指明了位於走廊左側的102室。我道了聲謝,掏鑰匙開門進去,發現內部是一室一廳的結構,沒多大面積,裡面有些破破爛爛的舊家具,充滿了cháo腐的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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