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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官員聽到我說話,端詳了半天,說道:“表弟,想不到你我二人還有相見之時啊。只不過你為何到了此處?”
我聽他這麼說,連忙抬頭細看,原來那官員是0311,我大喜過望,這回有救了。
雙方各敘別來之情,原來那日在拘留所一別之後,0311心愿已了,到了陰世,由於他忠孝仁義,被任命為這城中的判官。
我記得陳老頭囑咐的時間,向0311問明了那城中柳樹的位置,灑淚而別,和臭魚急忙離開。
匆匆趕到樹下,把紅線繫上,估計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這時被臭魚踢下石樑而死的黑貓亡靈突然出現在臭魚身後。
它這次恨極了臭魚,張口就咬斷了臭魚腿上的紅線,然後轉身逃走。
我和臭魚呆呆地對望著,透骨的涼意從心底傳出。
臭魚搖搖頭,苦笑著說:“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最後小河溝里翻了船,我操!”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終於要失去最後的夥伴了。
我們緊緊抱在一起,臭魚說:“回去之後好好活著,把我和阿豪的份都活下去。”
我點點頭,仍然說不出話,臭魚的身體逐漸變成一團氣體,和陸雅楠一樣消失在空中。
我繞著柳樹轉了幾圈,我的心好像已隨著他們去了異界,腦中全是同伴的影子,忽然腳下踩空。
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然而在我從地上爬起來的一瞬間,我的身體像是被一個力量吸住,向上面掉下去,我腦中忽然靈台清明透徹,我明白了啟示中的旋轉圓圈是什麼意思了。
身體似乎被分解成無數碎片,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飛行,然後在空中重組。
冥冥默默之中,我猛地坐了起來,似乎是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坐在藥鋪的客廳之中,藤明月正在給大家講述她家祖先藤子季泡妞兒的光輝事跡,臭魚和阿豪聽得很投入。
我覺得有件重要的事要說,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指針是兩點整。
已經是凌晨了,暴雨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越聽越覺得藤明月講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無聊,我終於把那件重要的事想了起來,問其餘三人:“陸雅楠怎麼還不回來?”
(第一卷完)
【·死亡循環 第二卷 時失高速公路·】
○ 楔子
我和阿豪、臭魚三人在半路上遇到了暴雨,這場雨來得又猛又突然,我們被迫停在路邊一處藥鋪里落腳,想等雨停了再走。還有兩個年輕姑娘,也因駕車途中迷了路,來到這裡借地方避雨。她們倆一個二十七八歲,名叫藤明月,是師範大學的老師,另一個叫陸雅楠,還是師大在讀的學生,眾人為了打發漫長的雨夜,便輪流講起了故事。
我在中間打了個盹,好像做了場噩夢般地全身都是冷汗,但噩夢中的情形卻都忘了,只是覺得有些地方很不對勁,就問其餘三人:“陸雅楠出去半天了,她怎麼還不回來?”
藤明月有些擔心,立刻起身出去找人。
我不知為什麼感到十分不安,就說:“這深更半夜的,又下著瓢潑大雨,陸雅楠可別碰上什麼雨夜屠夫,還是咱們大夥一起去看看比較好。”
於是四個人一同出了屋,卻發現藤明月開來的車子不見了,陸雅楠和藤明月的關係很好,以前常借她的車來開,但從不會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把車開走了,何況暴雨下得正緊,雨霧中連方向都難辨認,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陸雅楠為什麼不告而別,她開著車能到哪兒去?
藤明月愈發擔心,想用手機打電話報警,可始終無人接聽,換成別的手機也同樣用不了,急得她險些落下淚來。
阿豪想去找那間藥鋪借電話,不料裡屋空空如也,根本沒有那老掌柜和他孫子的人影。
阿豪對我說:“我總覺得這藥鋪老掌柜有點問題,咱們可能有麻煩了……”
藤明月說:“人家好心好意借地方給咱們避雨,你別胡亂猜疑。”
臭魚也不太相信,搖頭道:“要說那死老頭子是在路邊開黑藥房的車匪路霸,歲數未免也忒大了。”
我卻覺得阿豪言之有理:“其實這地方本身就透著古怪,如果仔細想想,怎麼會有人選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開藥鋪?除了墳地里的孤魂野鬼,誰還會跑到這裡抓藥?”
我說到這兒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藤明月更是惦記陸雅楠的安危,問我能不能開車到附近找找?
我心裡那種不祥的預感,也在隱隱催促我儘快離開此地,沒多想就同意了藤明月的請求。
四個人當即冒著雨上了車,這周圍都是漫窪野地,先前都是從公路護欄的缺口處,把車開下來的,返迴路面之後,一直往東開便能抵達關閉的寧滬段高速,預計陸雅楠會被攔在關閉的高速公路前,即使找不到人,我們也可以在那裡打電話尋求救援。
雨天能見度很低,加之路況不熟,我讓臭魚把車速放慢些,免得出現意外,又找藉口安撫藤明月:“你不用太擔心,現在的學生都喜歡玩網戀,那是真當成事業來幹了,誰要是沒見過三五個網友,就跟殘疾似的好像比別人少點什麼,我估計可能是陸雅楠約了網友見面,所以不想避雨耽誤時間,又怕說出真實原由來你不答應,一著急她就自己開車趕回去了。”
藤明月稍顯安心,點了點頭說:“但願如此……”
我一看藤明月的反應,就知道所料不錯,這也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便繼續說:“你就儘管放心好了,聽我的話肯定沒錯,我可是2004年買過房2007年炒過股。”
臭魚忍不住插嘴說:“甭聽他的,2004年買房,2005年賣了,2007年炒股,2008年沒拋……”
前排的阿豪趕緊提醒臭魚:“你不要命了,注意看路!”
臭魚越開越覺得情況不妙:“今天真是邪了,那條高速的入口有這麼遠嗎?而且我怎麼覺得咱們已經上了高速公路了。”
四周全是黑茫茫的一片,我們借著穿透雨霧的車燈,依稀可以看到旁邊的間隔帶,偶爾有提示“120公里/小時”的限速標誌出現,但兩側沒有任何區域標識。
我們這輛車很少跑遠路,因此沒安裝GPS導航儀,翻爛了地圖也確定不了置身何地,只猜測這是一條尚未開通的“高速公路”,深夜雨霧中不辨方向,鬼知道怎麼繞進來的,想掉頭回去也沒把握還能找到原路。
不過我和臭魚、阿豪三人都有一個共識:“是金子遲早會發光,是路就遲早會有盡頭。”這情況倒還不至於迷路,便讓臭魚只管冒著雨往前開。
藤明月憂心忡忡,但也無法可想,她大概是過於疲倦,就在後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阿豪囑咐臭魚說:“深夜裡開車有四大怕:一怕犯困,二怕車壞,三怕劫道,四怕遇鬼。這頭一怕就是疲勞駕駛,你可得給我打起精神來,要不然咱這車可就直奔枉死城去了。”
臭魚一邊開車一邊說:“日他大爺的,我這上下眼皮早就開始打架了,是得想個法子提提神,你上次不是說有個走夜路的段子嗎,不如現在給咱講講。”
我心想現在走岔了路,要找失蹤的陸雅楠已經不太現實了,手機又打不通,碰上這種百年不遇的倒霉情況,誰都無法可想,倒不如讓阿豪講個段子,一來讓大夥保持頭腦清醒,二來緩解壓抑不安的情緒。
◇ 阿豪講了第一個故事:床鋪
上得山多終遇虎,夜路走得多了也容易出事,卻說當年有個書生,自幼聰明好學,博覽諸子百家,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通,無有不曉,又做得一手錦繡文章,筆下萬言隨手拈來,也不用事先在腹中打個稿子。
這書生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從內到外樣樣皆好、件件俱佳,奈何命運不濟,孤苦伶仃懷才難遇,二十大幾了連個功名都沒混上,更別說成家娶妻了,他只能棲身在城外一座寺廟裡,白天步行到城裡或是替人代寫家信,或是給小孩子教教書,勉強賺幾個錢來餬口,日子過得十分清貧。
某天書生替別人寫了幾份狀子,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天色已晚,剛出來城門便關了,他擔心天黑迷路,匆匆忙忙加快腳步。走著走著,忽然抬頭一看,只見月上危峰,恍若雲生,書生觸景生情,心下難免有些淒涼,暗想:“古人寂寞時還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孤家寡人卻沒這份興致,何況囊中沒錢,也買不起酒。”念及於此,不禁低頭長嘆一聲,掉下了幾滴眼淚。
這時一陣涼風襲來,吹得樹上枯葉沙沙作響,書生身子打了個冷戰,心頭有些發毛,他加緊腳步繼續趕路,但今天回家的這段路好像越走越長,而且路旁儘是齊膝深淺的荒糙,顯得十分陌生,多半心神恍惚走錯了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