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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魚見阿豪受傷,暴怒之下,一把扯掉上身的衣服,掄起棍子和金甲紙人戰在一處。
初時臭魚尚且有些畏懼,後來卻越打越猛,口中連聲呼喝,把那一套詠春棍法使得發了,呼呼生風,金甲紙人雖然厲害,一時也奈何他不得,雙方翻翻滾滾地展開一場大戰,那書齋中的書架桌椅屏風盡數被砸得粉碎。
我見臭魚暫時擋住了敵人,就把阿豪負在背上,也不顧腿上之前被砸得發腫疼痛,咬緊牙關,衝出了書齋。
藤明月跟在後面攙扶,一起到了大墳前的石碑下,我見阿豪傷口深可見骨,兩側的肉往外翻著,就像是小孩的大嘴,血如泉涌。來不及多想,馬上把襯衣撕開,給他包紮傷處。又把剩下的破衣當做繩子狠狠地系在他大腿根處止血。
我既擔心阿豪,又掛念臭魚的安危,處理完阿豪的傷口之後對藤明月說道:“你好好照顧阿豪,我先去幫臭魚料理了那紙人。”不等她答話,光著膀子就反身跑回到書樓之中。
此時臭魚與那金甲紙人戰了多時,完全占不到上風,因為那紙人渾身硬如鋼鐵,棍子打在上面絲毫也傷它不得。
他們兩個刀來棍往,旁人近不得前,我只好站在臭魚後邊給他吶喊助威,不停地支招:“老於,它下盤空虛,打它下三路!抽它腦袋,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
臭魚叫道:“哥們兒這回可真不成了,日它紙大爺的,它比坦克還結實。你快跑吧,我撐不了多久了,咱們跑出去一個算一個。”
我如何肯扔掉兄弟逃命,環顧左右,看儘是桌椅書籍,心想這紙人是紙做的,不知使了哪般法術才刀槍不入,只是不知這傢伙防不防火。
於是掏出打火機來點燃了兩本書,大叫:“老於快跑,我連房子一起燒了它。”
此時臭魚豁出性命硬拼,體力漸漸不支,只剩下招架之力,根本抽不出身,只是大叫:“放火,放火。”
我怕燒起火來臭魚逃不掉,和紙人同歸於盡,便不想再放火,未承想,那房間裡面極其乾燥,書本遇火就著,我剛點燃的兩本書,轉眼就燒到了手,急忙扔在地上用腳去踩,不料根本踩不滅,頃刻間已經有兩個大書架被火星點燃,燒起了熊熊大火,只須過得片刻整座書樓都會被大火焚毀。
情急之下,我撿起一把書樓中掃灰用的雞毛撣子,從側面披頭打向那金甲紙人。
金甲紙人似乎沒有思維,看見誰就打誰,見側面有人動手,就撇開臭魚,舉劍向我砍來。我哪裡是它的對手,扭頭就往外跑。
臭魚藉機會緩了一口氣,虛晃一招,和我一同跑出了書樓。
眼看整座樓即將被火焰吞沒,金甲紙人卻搶先一步出了書樓,大踏步地奔向我和臭魚。
我和臭魚剛才一番死裡逃生,精疲力竭,趴在離書樓二十幾米的泥地上喘作一團。只要金甲紙人過來,我們只能任其宰割了。
誰知它越走越慢,離我們大約三四步的距離,癱軟在地,一動不動了。卻原來是被大雨淋成了一堆爛紙。
我和臭魚此時緩過勁來,走過去用腳亂踩那紙人,直踩作一堆稀泥還不肯停。
只聽藤明月在遠處焦急地叫喊:“你們倆快過來……阿豪昏死過去了……血止不住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大雨中傳來,我和臭魚心裡慌了,不約而同地感到,有一片不祥的陰影掠過心頭。
我們連忙跑過去看阿豪的傷勢,雖然用衣服包住了他腿上的傷口,仍然沒能止血。阿豪可能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了過去,人事不省。
來不及細看,必須先找個避雨的處所,因為在這大雨之中,傷口隨時有感染的可能,如果發炎化膿的話,這條腿能不能保住就很難說了。
那處黑沉沉陰森森的大宅是不敢去的,我們只好就近找了一間普通民居破門而入,把阿豪放在房中的床上。
經過這麼一折騰,阿豪又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臉上毫無血色。藤明月在房中找了一些乾淨的床單擦去他身上的雨水。
我把阿豪傷口上包紮的衣服解開,仔細觀看傷口,那刀口只要再深半寸,恐怕連腿骨都要被砍斷了,殷紅的鮮血像自來水一樣不停地冒出來。
只是眼下無醫無藥,如何才能止血?看來現在腿能不能保住不重要了,首先做的應該是止血救命。
我忽然想起一個辦法,趕緊把包中的502膠水和膠帶拿來。
藤明月不解其意,問要膠水何用?
我說道:“你沒聽說過嗎?美國海軍陸戰隊裝備了一種應急止血劑,叫做強力止血凝膠,在戰場上傷員大量出血,如果沒辦法止血的話,就用這種止血劑先把傷口粘上。其實我看那不過就是一種膠水。還有用木柴燒火,把傷口的肉燙得壞死也可以止血,不過現在來不及燒火了,打火機是燃氣火焰有毒不能用,已經沒別的辦法了,再猶豫不決就來不及了。”說完就要動手粘阿豪的傷口。
藤明月急忙攔住我說道:“不行,你怎麼就會胡來,這是502膠水,不是藥!咱們再想別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我怒道:“現在不粘上,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掉,咱們又沒有藥品,難道就眼瞅著我兄弟流血流死嗎?”
阿豪躺在臭魚懷中,昏昏沉沉地說:“別擔心……就讓他看著辦吧,反正這條命今天也是你們救出來的,就算死了也沒什麼……死在自己人手裡,也強於死在怪物刀下……早死我還早投胎呢。”
我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媽的還充好漢,有我在,絕不能讓你死在這兒,要死也要回去死在自己家的床上。”
沒工夫再跟他們廢話,一把推開藤明月,先從包里拿出一支煙放在阿豪嘴裡,給他點著了火。
臭魚用床單在阿豪傷口上抹了幾把,把周圍的血擦掉,趁著裡面的血還沒繼續流出,我就拿502膠水薄薄地在傷口皮層上塗了一片,雙手一捏,把傷口粘在一起,又用膠帶在受傷的大腿處反覆纏了幾圈,解下皮帶死死地扎住他的大腿根。
這幾個步驟做完之後,我已經全身是汗,抬起胳膊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聽臭魚對我說道:“效果不錯,阿豪還活著。”
我抬頭去看阿豪,發現他疼得咧著嘴齜著牙,腦門上全是黃豆大的汗珠子。他怕我手軟,硬是咬了牙強忍住疼痛一聲也不吭。
我忙問他:“你感覺怎樣?還疼不疼?”
阿豪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太……太他媽疼了……如果你們不……不介意……我要先昏迷一會兒……”說完就疼暈了過去,那支香菸竟然還在嘴裡叼著。
不知是我這套三連發的戰地急救包紮術起了效果,還是他腿上的血已經流沒了,總之血竟然奇蹟般地止住了。而且他能感覺到疼,昏迷之後呼吸平穩,說明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臭魚紅著眼圈對我說道:“如果天亮前送到醫院,還能活命,不過這條腿怕是沒了。”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把阿豪嘴裡的香菸取下來,狠狠地吸了一口,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顫抖,連站都站不穩了。
見阿豪只是昏睡不醒,我和臭魚在那房中翻出幾件衣服換下身上的濕衣,順便也給藤明月找了一套女裝。
這些衣服都是二十幾年前的老款式,穿在身上覺得很彆扭。三個人商量了一下,準備讓阿豪稍微休息一下,等傷勢穩定一點,就參照地圖找路離開。
臭魚剛才書樓里打脫了力,倒在阿豪身邊呼呼大睡。
我腿上的傷也很疼痛,又想到阿豪的傷勢難免繼續惡化,還有當前的困境,不由得心亂如麻,坐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吸菸。
藤明月坐在我身邊又開始哭了起來。我心中煩躁,心想這些人真沒一個是讓人省心的,但是也只能好言安慰,說我剛才太著急了,不應該對你亂發脾氣。
藤明月搖搖頭,說道:“不是因為你對我發脾氣,我在擔心阿豪和陸雅楠。”
我發現她總揉自己的腳踝,問她怎麼了她不肯說,我強行扒掉她的鞋子發現她的踝骨腫起一個大包,我問藤明月:“你腳崴了怎麼不告訴我們?什麼時候崴的?”
藤明月低著頭說:“從書樓里跑出來時不小心踩空了,不要緊的,我不想給大家添麻煩。”然後取出掛在頸中的十字架默默禱告。
我心裡更覺得愧疚,對她說:“真沒想到,你原來也信耶穌啊?咱倆還是教友呢。”
藤明月看著我說道:“太好了,咱們一起來為大家祈禱好嗎?”
我說我出來得匆忙沒帶十字架,回去之後再補上,你先替咱們大夥祈禱著。心中卻暗想:“我的信仰一點都不牢固,如果由我來祈禱,會起相反的作用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