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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一拍桌子:“你要是老實人社會上就沒壞人了。你在飯館裡吃飯喝酒,吃完不給錢撒丫子就跑,有你這麼學雷鋒的嗎?你自己說說這屬於什麼行為?”

    我這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心想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不說我都忘了。

    我起初還怕警察是因為我偷窺跟蹤王雪菲,或者是購買偽造的假公安證件,攜帶管制刀具的事抓我。

    要是因為那三條,隨便哪一條都夠我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吃霸王餐的行為相對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頂多是罰款拘留之類的處罰。

    我嬉皮笑臉地跟警察解釋,我是看見他們欺負小孩,我見義勇為來著,我的行為雖然不太恰當,但是動機和出發點還是好的,希望政府處罰我的時候能考慮到這一點,從輕發落。

    警察說:“行了,法治社會,只重視行為造成的後果,動機只是參考因素。你簽個字吧。”

    我一看警察是給我開了張拘留十五天的刑票,後面備註上還寫著處以罰款,並責令改正。

    我也沒多看,就簽了字,跟警察說:“還有別的事嗎?沒有就趕緊把我送分局拘留所吧,現在還不到晚上十二點,我現在趕緊進去還能算是一天。”

    警察奇怪地說:“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你真想得開,倒一點都不在乎。”

    我斜著眼沒好氣地說:“我要是想不開你就不拘留我了是嗎?那我就想不開一個給你看看。”

    警察趕緊說:“可別,你還是想開點吧。”

    我說:“好像有個偉人說沒進過監獄的人就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拘留所雖然比監獄差一個級別,我好賴也算是進去學習一回,蠻好的。”

    一個多小時之後警察用車把我送到了分局拘留所,我對拘留罰款之類的毫不在乎,把心一橫,想都不去想了。

    但是在進拘留所的一瞬間,我想起一件事來:“糟了,忘了告訴張濤別去見王雪菲了。”

    我完全沒有想到,那天晚上的電話是我和張濤最後的一次通話。

    被拘留的這些日子裡,雖然吃了不少苦處,卻也從社會的另一個特殊角度見識了一些平常的生活中無法想像的真人真事。

    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每個監號各自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社會體系。監內的犯人,按照身份不同,依次排出地位等級。最大的頭頭便是號長,享有不少特權。

    我被關的所在是一樓甲三,整個監區是按照甲乙丙劃分,甲一是女號,與甲三中間隔著一間空置的甲二。

    甲三室是所謂的“小拘”。羈押的都是短期拘留的,人員結構複雜無比,有賭博的,有嫖娼的,有打架的,有賣盜版影碟的,有貼小廣告的,此外還有三四個殘疾聾啞人,這些啞巴清一色的是扒手。

    我和阿豪也是在甲三裡面認識的,他之所以被關拘留,是因為他參加朋友的婚禮,席上喝得多了,認不得回去的路,便去敲一個老太太的家門,那老太太嚇得不輕,不敢開門,阿豪就用手把那家的玻璃砸了,手上被碎玻璃割了不少口子,後來有路過的人打了110,他就被關進了拘留所。事後如果不是警察告訴他他的所作所為,他自己根本就完全不知道做過什麼。

    有些情況是我沒進去前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的,首先一個沒想到的就是人太多。十幾平米的地方關了四十多人,睡覺的時候一層碼一層,足足摞上三層才睡得開。

    若是不幸被壓在最下面一層,那就不要想睡覺了,整夜都要提防別人的臭腳伸到自己的嘴裡來,為了不被活活憋死,隔幾分鐘就要把上面的人推開,呼吸幾口空氣。

    早上起來更是要命,四十餘人合使一把牙刷刷牙,那牙刷上紅的黃的綠的五彩繽紛,讓人噁心得想吐。

    還有一個沒想到的是,裡面並不是整天吃窩頭、白菜湯,只要你有錢,基本上想吃什麼就能買什麼。包子、紅燒肘子、麵包夾火腿、雪糕等等應有盡有,香菸也有三五、紅雲、昆湖三種。

    但是如果沒錢的話,每天能吃的就只有窩頭、白菜湯。其實那種白菜湯可能連湯都算不上,把整棵的大白菜隨便切碎了,然後裝到水桶中,倒入開水,放一把鹽,灑上幾滴油,就算做成了。

    有個因為在大學校園裡對女學生亮電棒的老流氓,他看了我的拘留刑票之後,對我說:“你這事不是拘留罰款那麼簡單,你最少得被勞動教養一年。”

    我聽後大吃一驚,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老流氓說:“我活了六十多歲,在監獄裡就呆了四十多年,你這刑票上寫的雖然簡單,其中卻大有文章,除了拘留罰款之外,最後這幾個字是:並責令改正。這就說明要判勞動教養。”

    我笑道:“你個死老頭別嚇我,判一年勞動教養不是小事,怎麼著也要開庭審理吧?警察怎麼什麼都沒跟我說就定下來了?”

    老流氓說:“你不懂法律啊,違法的是勞教,犯罪的是判刑。違法是人民內部矛盾,犯罪是敵我關係。勞教又叫做強勞,是強制的,根本不用審判開庭,而且也不會讓你緩期執行,所以有句話進來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寧捕不勞。”

    聽他說得煞有其事,我不由得心下黯然。想到要勞教整整一年,也不免有些著急。

    老流氓幸災樂禍地說:“別著急了,反正才一年,也不是很長,我這次也是一年,咱倆正好做個伴。”

    我聽得大怒,抬手一個衝天炮打掉了老流氓的兩顆門牙,周圍的人趕緊把我攔住,這時拘留所的管教聽到騷動,過來查看。問明了事情原委,把我關到了單人禁閉室。

    我進了單人禁閉室後十分後悔,早知道打了人就能被關單人禁閉室,還不如早些找個人來打了,也不用在甲三室擠了這許多時日。

    那日晚上,我找拘留所的管教借火點了煙,一個人在黑暗的牢房中坐著抽菸,忽然鐵欄杆外飄進一個人,他穿著賓館服務員的制服,胸前識別證上有四個數字:0311。

    我見界龍賓館的0311號服務員虛虛緲緲的身影飄進了禁閉室,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當時將初春,正是春暖花開之時,卻覺得斗室之中的空氣似乎可以滴水成冰,忍不住全身顫抖。

    拘留所的禁閉室很深很窄,寬度不足一米,人在裡面橫向伸不開手臂。身處其內,壓抑難當,又見到如此詭異的情形,一陣陣的絕望沖向我大腦皮層之下的神經中樞。

    0311號服務員背對囚室的鐵門,把外邊走廊中本就昏暗的燈光完全遮蔽。我心想此番休矣,定是我讓我這亂認來的表哥去偷錄王雪菲偷情的聲音,被她發現,遭了毒手,他不敢去報復王雪菲,卻來找我索命。

    我想張口求救,由於全身肌肉過於緊張,雖然張大了口,但只有聲帶振動空氣的聲音,硬是擠不出半個字來。

    聽著自己喉嚨中發出的“嗬……嗬……昂……”的怪異聲音,更加重了內心恐懼的情緒。

    我平時灑脫自如,生死之事也一向看得甚輕,從沒像現在這麼害怕。

    可能是由於第一次親眼見到鬼魂,顛覆了多年以來形成的唯物主義價值觀。所以心智身體皆廢,只有閉上雙眼等死。

    閉眼等了良久,卻不見那服務員的鬼魂上來殺我,此時我已經略微恢復了一些膽子,稍稍鎮定了下來。睜開眼睛去看,只見那服務員就在我面前站著,不過似乎並沒有想要加害於我的舉動。

    我想跟對方說些什麼,探明他的意圖,但是剛才太過緊張,現在心中仍是極為慌亂,一時不知該從何談起。

    還未等我想到要說什麼,0311就對我說道:“表弟,過幾日我就要走了,心裡最記掛的就是你,前兩次見你,都是來去匆匆,未及詳談,今天特意來和你告別。”

    我見他確實沒有歹意,就隨即鎮定了下來。心想絕對不能拆穿他認錯人這檔子事,不然他一怒之下,搞不好會對我做些什麼。

    0311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在害怕,於是說道:“別怕,我雖然是鬼魂,卻不會害人,更加不會傷害自己的親人,咱們雖然是表兄弟,但是從小一起長大,比同胞兄弟關係還好,我只是想問問你這些年來過得好嗎?”

    我暗想對答之中千萬不可露了破綻,只能避實就虛儘量說些模稜兩可的廢話,於是隨口支應道:“不算太好吧,到處打工嘛,吃得比豬少,幹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很是有些辛苦。”

    我說這幾句話的同時,腦子飛快地運轉,心想在這種問答式的交談情況下,等著他來問我,實在太被動,不如搶了他話題的先機,反客為主。

    我不等0311對我前一句話做出反應,就繼續說道:“我說表哥,咱們兄弟多少年沒見了?我都記不太清楚了,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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