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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表妹夫一塊兒站在台上,我才看清他原來長得還挺英俊,就是瘦,他好像早就知道我是誰,所以還衝我使眼色,讓我放心。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我就是想近距離地接觸一下這位表妹夫,順便還想能猜破他魔術的機關,回去在表妹面前炫耀一下。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機會,魔術師讓我蹲在舞台中央,我依言做了,然後音樂起,忽然間,一塊黑布兜頭把我罩在裡面,那一瞬間,我覺得身子一顫,頭暈了一下,然後就聽到耳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眼睛左右看看,我已經不在台上了,表妹就坐在我邊上。
我根本就沒鬧明白我是怎麼回到了座位上。
我使勁拍巴掌,心裡對這位表妹夫已經佩服至極。拍完巴掌我心裡又有點嘀咕,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表妹嘴巴湊我耳邊,說:“厲害吧,趕明兒跟他好好學學,看上哪個美女,立刻就能變回家裡去,多好的事啊。”
我不住點頭,深感表妹真是善解人意。
接下來,表妹夫要表演另一項絕活,據說國內除了他,根本沒第二個人能做到。主持人在賣關子,我忍不住了,問表妹那絕活是什麼,表妹含笑不答,只指指台上,示意我耐心點。主持人終於說出了那絕活的名稱——穿牆術。
我靠,穿牆術,不會是真的吧。我心裡熱血沸騰,這世上難道真有人能穿牆而過?如果有這本事,那是件多慡的事情啊。我心裡已經在虛構這樣一幅畫面,夜深人靜,我像個幽靈,在高樓大廈里,進出自如,哪家銀行錢多去哪家,哪裡的美女漂亮我就往哪裡鑽……就算被警察抓住了也不怕,什麼深牢大獄也不管用,我照樣進出自如。
“想什麼啦,哈啦子都流出來了。”表妹拿手捅我,我這才從意yín中回到現實。
表演的是穿牆術,當然需要一面牆。牆由八名壯漢推上來,兩米高、一米寬、一米厚,牆下有四個極小的軸承。這面牆已經展現在觀眾的面前了,一米厚的牆很多人都沒見過,表妹夫要穿越的顯然就是這面極厚的牆。
觀眾又開始興奮,甚至不待主持人發話,便有些自告奮勇的男女上台察看。
牆自然是真實的,不可能有任何機關暗門,而且就算有暗門,舞台四周都是觀眾,魔術師也不可能瞞過這麼多雙眼睛。
魔術師慢慢向那堵牆走去,場中立刻鴉雀無聲。我跟觀眾一道瞪大了眼睛,盯著台上,生怕眨眼的工夫,錯過了穿牆而過的一剎那。
就算眼睛瞪得再大也沒用,魔術師逼近那堵牆的時候,還看得很清楚,但驀然間,他的身子就直直地進到了牆裡,轉瞬間,整個人都看不見了。
要知道那堵牆有一米厚,如果是空心牆,裡頭藏個人根本不成問題。但偏偏那牆不是空心的,魔術師是硬生生走進了牆裡。
掌聲雷動,我也興奮得手舞足蹈。這表妹夫能耐大了,我心裡已經在想抽機會一定要好好巴結他,不對,就算替他做牛做馬鋪床疊被也行,只要他能把這些絕活傳點兒給我。
可是那一晚出了點狀況,讓我根本沒有機會巴結這位表妹夫。不對,不是一點兒狀況,是大狀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我這位表妹夫魔術師,走進那堵牆裡,竟是再也沒有出來。剛開始,台上奔出來一些人圍著那堵牆轉,我們以為都是節目設置好的環節,所以還在下面玩兒命地拍巴掌,後來有點不對勁了,大幕謝了下來,把那堵牆和工作人員都隔在了後面。我們都在下面等,掌聲平息了,大家開始嗡嗡嘀咕發生了什麼事。
表妹首先憋不住了,“騰”地站起來,就往台上跑。我那會兒還丁點沒替表妹夫魔術師擔心,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挺好的見面方式,所以,也跟在表妹後面跑上台去。
鑽到大幕裡面,我們傻眼了。那堵牆還在,邊上圍著一撥人,全都板著臉,如臨大敵。再看那邊,過來倆人,手裡拎著腦袋大的鐵錘。有個頭樣的男人回頭訓斥我們,讓我們台下等著,我不樂意了,魔術師是咱家裡的人,憑什麼不讓我們上來呀。
“這是他女朋友,我是他表哥。”我大聲嚷嚷。
那個頭兒可能也沒心思過問我們,所以擺擺手,那意思我們別影響他們工作。他們的工作就是讓那兩個拎錘的人開始砸牆,牆可夠結實的,一錘下去,只砸出一個窩來,握錘的人卻向我連退兩步。
“這是咋了,好端端的牆,砸它幹嘛?”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些不祥的感覺,低聲問邊上一個穿演出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魔術師的助手,這會兒眼裡含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跟我說:“出事了出事了,魔術師失蹤了。”
我還沒說話,表妹已經“嚶”一聲,哭了起來,我趕忙過去抓住她胳膊,阻住她沖向那堵牆。這時候,我算是完全明白了,原來這位表妹夫表演穿牆術,成功了一半,整個人都走到了牆裡,但卻沒能出來。
這事說出來肯定沒人信,有人能走到一堵實心牆裡,這本來就匪夷所思,更不可置信的是,進去的人卻出不來了。要換別人跟我講這事,我肯定得哈哈大笑,但那會兒,站在舞台上,抓著表妹的胳膊,我卻笑不出來,只覺得心裡隱隱生出些寒意。
想想吧,把一個大活人,硬塞到一堵牆裡,會有什麼感覺?身體跟牆結合到一處,想動彈都動不了,多悽慘的事。表妹哭得跟淚人似的,趴在我的肩膀上,我也是神情黯然,心想這穿牆術還是不學為好,師傅都還沒修煉到家了,做他徒弟,肯定凶多吉少。
那邊的牆終於被砸開了,裂成了好幾塊,上面的部分落到了地上。
牆就是牆,裡頭根本就沒有人。
現在,我知道我想錯了,魔術師根本不是被這牆困住,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我寬慰表妹,也許魔術師演出太累,提前回家了,就像他剛才大變活人一樣,黑布一罩,我就回座位上了。他要想把自己變回家,那還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呀。表妹聽著覺得有理,立刻掏出手機來打男朋友的電話,手機和家裡座機都沒人接,她立刻又開始抹眼淚。
我跟她說:“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們在一塊兒,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穿牆術的事,說沒說過萬一他出不來了,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
表妹連連搖頭:“他要知道進去出不來,肯定就不往牆裡鑽了。”
想想也對,但我還不死心,接著問:“他就丁點沒跟你透露這穿牆術的事?使勁想想,興許你們談情說愛的時候,他有提到過,哪怕就一點兒線索,這會兒說不定就能救他的命。”
這下表妹顯然想起什麼來了,拉著我就往後台跑。
“燈。”表妹說,“他表演的魔術,都跟一盞燈有關係。”
我當時怔了一下,問:“什麼燈,燈跟魔術有啥關係?”
表妹回答:“我也不明白,但他確實跟我說過,如果沒了那盞燈,他的那些魔術,一樣也表演不起來。那盞燈我還見過,他說,每次表演,他都把燈放在化妝間裡。”
雖然覺得奇怪,但我卻毫不懷疑表妹的話,魔術師既然這樣跟她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奔到後台,問了兩個人,很快就到了表妹夫專用的化妝間外頭,推下門,鎖上了,我正有點犯難,表妹已經一腳踢過去,把門踹開。我沒想到愛情的魔力原來這麼大,它可以把一個淑女變成一個悍婦。
進到化妝間裡,我跟表妹里里外外搜了三遍,除了天花板上正亮著的白熾燈,根本就沒發現再有別的什麼燈。表妹一臉焦急,不住地說:“出事了,出事了,燈沒了。”
我當時有點懷疑是不是魔術師忽悠表妹,他的魔術根本就跟一盞燈沒啥關係。
表妹看出了我的懷疑,她抹一把淚又拉著我出門。這回,她站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招呼我上去後,跟司機說了一個地址,車子疾馳而去。
表妹帶我去的是魔術師的家。
表妹說:“他跟我說過,燈一共有兩盞,一盞在家裡,一盞他帶到演出現場。演出時,兩盞燈都得亮著,滅了一盞都不行。現在,化妝間裡的燈沒了,不知道他家裡那盞還在不在。”
魔術師的家挺大,至少得二百多平米,裝修得挺另類,金屬跟鏡子是最重要的裝飾材料,進去後,我一眼瞅過去,能看到自己好幾道影子。表妹直接往臥室去,因為她在臥室里見過那盞燈。臥室的門關著,但一推就開了,屋裡面沒有開燈,厚厚的窗簾也都拉上了,裡面有種淡黃色的光暈彌散開來,影影綽綽的。雖然是白天,可還是有些瘮人。
我還沒看清,表妹已經大聲叫:“你看你看,我說有燈吧。”
順著表妹手指的方向,我已經看到臥室壁柜上,果真放著一盞燈,乍一看,就是平常的煤油燈,再看一眼,便發現那燈具頗不尋常,上面有個圓形的小碟子樣的容器,裡面盛著燈油和燈芯,下面有個託兒,邊上有個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