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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肥佬結了婚,我不能在他家裡常住,我盤算著先租個房子住下,馬上去找份工作。第二天,肥佬去上班,我就出去租房子。在中介中心看了幾個都不合適,哪不合適?租金都太高,我給自己定的預算是三百到三百五一個月,在沒確定工作之前,一定要省著過。我正在貼滿租房信息的牆上翻看,忽然其中一張掉了下來,我撿起來一看,哎,這挺合適的,租金三百三一個月,十五平米,家具齊備,地點靠近第一工人文化宮,離東站不遠。於是我交了信息費,要了詳細的地址和房東的聯繫電話,和房東約好了時間,我過去看房。房東是個又矮又胖的中年女人,特別能說,一開嘴就跟挺小機關槍似的噠噠噠噠的說個沒完。讓我稱她為“梅姐”梅姐熱情的帶我看了我想租的房子,這一帶都是解放之前的老式洋樓,房子格局都差不多,都是一個小院裡面帶一幢小樓,有三層的和兩層的,每一幢小樓裡面大約住了六到八戶,我打算租的那間在一樓樓道的盡頭,說是樓道,其實沒多長,七八步就能走到頭,一樓一共四個門,房東說這棟樓的一樓只有兩家有人,上面也是住了兩家。我問梅姐這房子的地點這麼好怎麼空一半沒人住呢,梅姐好象沒聽見,只顧著掏鑰匙開門。
開了門,撲鼻而來的是一股發霉的cháo味。我說:“這房子有年頭沒人住了吧,這味兒可真夠猛的啊。”梅姐說:“這房子我買了才一個月,以前一直空著,也不知道空了多久了。”我們一邊說一邊進了房間,在邁過門口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冷得起雞皮疙瘩的感覺,身上象是被潑了一盆冰水,但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快得就好象就根本不曾發生過。我想可能是最近一段時間受的打擊太大,睡眠不足,產生了錯覺,也就沒多想。進屋一看間不大,我和梅姐兩個人往屋裡一站,就覺得空間侷促。屋頂上正中是一盞蘭花形吊燈,屋裡也沒什麼家具,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老式單人床,連把椅子都沒有。最裡面的牆角還有個帶著一面鏡子的梳妝檯,鏡子上全是灰塵,已經髒得照不見人了。看來這以前是個女人住的房間。我覺得這間房除了髒一些cháo一些之外也沒什麼缺點,收拾收拾完全能住。於是和梅姐商量了一下,要定下來,先付三個月的房租,梅姐說:“兄弟你先別著急呀,著嘛急了,這房子的事我得先跟你說道說道。這房啊,是我剛買的,當時我就圖便宜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這地方不乾淨,是處凶宅,以前死過人,所以沒人願意來這住。你大姐我也是一實在人,不能蒙你。我看你是一大小伙子,人高馬大的,陽氣這麼足,可能也不在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所以才帶你來,你再考慮考慮,敢住嗎?”
我一想死人就死人唄,這世界上從古到今都死了都不止幾千億人了,要是真有鬼,哪還有活人能住的地方啊。死過人的地方,頂多是有些晦氣,反正我已經倒霉到底兒了,無所謂了。何況這地方第一便宜,第二地處市中心,交通便利,找工作也方便。再者說來,我一個大男人要說不敢,豈不讓梅姐這女流之輩笑話,於是把心一橫說:“大姐您放心,沒事,弟弟我還就不信邪的,這房子我租了,不就死過人嗎,我父母在醫院工作,醫院停屍間我都進去看過幾十回了,死人我見多了。”梅姐一聽樂了:“兄弟你可真能貧啊,那停屍間是隨便進著玩的嗎。不過既然你不怕,大姐我就放心了,以後萬一有什麼原故你不想住了,我按日子退給你錢。”然後梅姐又交代了一些水電之類的事項,糙糙寫了份合同,錢契交割妥當之後,天已經黑了。
3、屋子裡有棺材釘
我回到肥佬家,肥佬見我這麼快就找到房子,也替我高興,說我比昨天剛到天津時精神好多了,我知道他接下來又想勸我給韓雯娜打電話,就趕緊遞給他一支煙把他的話堵了回去。第二天肥佬請了假幫我收拾房子買生活用品。我們一早起來先去超市,買了些鍋碗電爐方便麵之類的,肥佬從他家給我搬了一套全新的鋪蓋和一台二十一寸的北京牌舊彩電說是給我晚上解悶。開著他的白夏利,一起來到了我租的房子樓前。我們倆正手忙腳亂的從車裡往外拿東西,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跑過來問:“大哥,你們是新搬來住的嗎?”我一看是個小孩,就沒想理他,心說這小孩真煩人,星期二大早起來的不上學去,在這搗什麼亂啊。這時從樓門裡出來一個年輕女孩,約有二十歲,長得十分繡氣可愛,對那個看我們搬動西的小男孩說:“小弟別淘氣,快回屋裡去。”小男孩一撅嘴:“不嘛,他們是新搬來的,我要幫他們搬家。”小孩的姐姐看他不聽話顯得有點生氣,向我和肥佬點點頭打個招呼,就轉身進去了。我趕緊問那個小男孩:“那女的是你姐姐是嗎?我聽你們口音不象天津人,你們也在這樓里住嗎?”我話剛說一半,腦袋後面挨了一巴掌,扭頭一看是肥佬:“你小子昨天還想自殺呢,無精打采的跟個行屍走肉一樣,今天一看見漂亮姑娘就又復活了,趕緊搬東西,再起花花腸子,我先替韓雯娜抽你一頓。”我挨了一巴掌,心想這小子怎麼最近長脾氣了,正想教育他幾句,聽他一提韓雯娜的名字,馬上就沒了脾氣。一聲不吭的往屋裡搬東西。小男孩也幫忙搬,肥佬一進屋就捂鼻子:“這屋cháo氣夠大的,你在這住小心得關節炎啊,等過些天我再給你找個別的地兒。這地方不是人住的。”我說:“安啦,我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哪裡艱苦我就要到哪裡去,不會讓黨和人民失望的。”肥佬說:“我操,黨和人民要指望你,中國早完了。”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好象黨員才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你什麼時候混成黨員了?”我說:“你罵誰呀你,你才黨員呢。”我們倆嘴上掐著,手裡沒停,不一會兒就把屋子從上到下徹底打掃了一遍,肥佬在最裡面,拿了塊布想擦梳妝檯的鏡子,剛一擦就覺得不對勁,用手一抹,從鏡子上撕下來一大片黃紙,原來鏡子的鏡面上貼了一大張黃紙,紙上落滿了灰塵,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因為灰太多把鏡子遮住了,鏡子上貼紙?把肥佬搞得莫名其妙,他罵了一句,就把紙撕下來,用抹布在鏡子上亂擦一通。我看了一眼他扔在地上的那張黃紙,上面用紅墨水畫了很多符號,象古代的篆書,又像是甲古文,不知道在鏡子上貼這東西搞什麼鬼。我心想:“這他奶奶的才叫鬼畫符呢,沒人能認識。”一掃帚把這張破黃紙掃到土簸箕里,小男孩接過來拿到樓外的垃圾箱裡倒了。十幾平米的房間很小,三個人沒用多久就收拾了一遍,我們就坐下來休息,肥佬從外邊買了幾瓶可樂分給我們喝,屋裡沒椅子,小男孩坐在桌子上,我跟肥佬坐在床上,三個人的體重(肥佬一個頂倆)壓得那破床噶吱噶吱的響,我們邊喝可樂邊閒談。通過跟那個愛幫忙的小男孩聊天,得知他叫楊賓,是安徽人,父母都去世了,跟他姐姐楊琴來天津做生意,在賓江道開了個小店賣服裝,也是在這租的房子,已經住了半年多。這時已經差不多中午了,肥佬說咱們弄點吃的吧,我留楊賓一起吃飯,楊賓說還要幫他姐看店,就走了。我對肥佬講這個孩子真不錯,天生熱心腸,還勤快。肥佬沖我一翻白眼說:“是個人就比你強。你還不如小孩呢,你現在連敢於面對自己的勇氣都不具備。”我無話可說,不停的抽菸,真想死了算了。
肥佬見我不接他的話,也點了支煙抽起來,房間本來就不大,倆人一起抽菸,頃刻間便煙霧瀰漫。肥佬好象突然想起來什麼,對我說:“我剛一進門覺得這屋裡cháo氣很大,好象有什麼東西泡得發霉了,但是咱們收拾房間的時候,清理了不少灰塵,按說如果房間濕氣很重,不應該有這麼多落灰。”我一想還真是的。總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一直沒想到這個:“是啊,我看各處都很乾燥,也沒有什麼受cháo漏水的地方。”肥佬說:“柜子里看了嗎,是不是裡面有什麼東西受cháo了?”我說:“柜子里能有什麼?我覺得應該是空的。”說著話,我就從床上下來,打開下層的櫃門一看,裡面橫七豎八的放著幾本書和一些雜物,肥佬一見柜子里有東西,也走過來看。我們倆把柜子裡面的東西都掏出來,書都是些宋詞元曲選輯之類的,書頁並未發黃,沒有什麼受cháo的跡象,雜物包括一把淺綠色的塑料梳子,一個搪瓷茶缸,一隻沒有筆尖的鋼筆,一個沒有字的紅皮記事本等閒碎事物,從裡面還鑽出來兩隻蜘蛛,我抬腳踩死一隻,另一隻跑得快,鑽柜子底下去了。
我們看了看這些東西,沒什麼特別的,就順手堆在地上。但是柜子的上層讓人大吃一驚,六枚長釘子釘在一張黑白照片上,我拔起我其中之一看了看,釘子又扁又長,釘身上生了不少鐵鏽,拿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似乎是年深日久之物。我說:“這種釘子我好象在哪見過,似乎是木匠用的,對了,這是棺材釘。”肥佬膽子小,忙說:“這屋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趕緊扔了吧,真晦氣。”我說:“怕什麼,釘(定)財的,大吉大利。”肥佬搖搖頭說:“這玩意兒還是少碰為妙,現在都實行火葬了,怎麼還會有棺材釘,我看這釘子上面全是鏽,看來有年頭了,說不好是哪個盜墓的從墳里搞出來的,你聽我的沒錯。免得惹禍上身”我把其餘的五枚釘子全拔了出來,肥佬把原來被釘子釘在櫃內木板上的相片拿起來,我也湊過去一起看,這張照片相當大,呈方形,邊長四十厘米左右。是一個女人的半身黑白照片,六枚棺材釘分別釘在照片中女人的雙眼雙耳鼻口。被釘過的這六個地方都是透明的窟窿,所以看不清楚照片中女人的相貌,不過,她應該比較年輕。雖然是黑白照片但是仍然能看出來她的臉上沒有歲月積累出來的皺紋,臉上的皮膚平滑光潔,看來還不到三十歲,我越看照片越覺得照片裡的女人離自己很近,好象她本人就在自己眼前一樣,看不清五官,卻感覺她很年輕很漂亮,忍不住脫口而出:“還很年輕啊。”肥佬說:“這照片怎麼這麼大?”我心中一沉,我和肥佬對望了一眼,同聲驚呼:“是遺像。”